这一下,就是三天三夜没抬头。
云根生来到他弟屋里,两人坐着叹气。
“哥,这雨不对劲,幸亏咱们提前清理了河道,出水口也挖开了,加上咱们庄地势不低,那些低的地方怕是要淹了。”
云根生长叹:“可不是?咱们有柴有粮食,大不了今年上半年不能种,外面那些人可怎么活呀?城门口还有许多人呢,那些棚子可不会像咱们屋不漏雨,不倒就好事了。”
云老头猛坐直了身子:“哥,明睿跟我讲过,他曾买过麦种,就在地窖里,雨水过去,稻子是不成了,麦还是能种一批,十月份就能收。”
云根生松口气:“我那有稻种,麦种还真没有,这样就好,弟,雨后要是根金两家愿意走,豆腐方子就传了给他们,豆腐乳、豆腐泡也给,但豆腐干咱们最好是留着。”
云老头点点头:“听你的,我不赶他们走,但如果他们想自己做生意,户籍又还在淮南府,出去也好,身上有银子,又有手艺,两家人一起过日子不难。
那个王大山还真是不错,梅花也比她娘拎得清,这么难,还帮着我小孙孙做了鞋子衣服。”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难我帮你,但如果你一直只是接受,一点也不付出,时间久了,难免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跟钱无关。
云老头也想过了,两家到底沾了亲,如果他们不想出去,除了给他们做工钱,明睿还能租地给他们,租子少要些,举人又能免税,日子也不会差。
“这两天孩子们都不能去先生那读书了,老二,明日再下,我得带明光几个到处查查,我回了。”
云老头忙拉住他哥,飞快地从柜里拿出个小包裹:“明睿给你的,带回去下酒,急也没用,有什么让年轻人去做,别忘记了你的年纪。”
云根生接了包,笑眯眯道:“东西我就收了,年纪怎么啦,做事我可不比你差,力气也不比你小。”
云老头咧着嘴乐:“是,是,你力气大,雨披戴好了,别说,我家小儿媳妇真是聪明,油布这样一做,戴身上可真是好。”
明睿找来高武。
“第四天了,今日雨稍微小一点,你带人回宅子里看看,顺便看看城门口是个什么情形。”
“知道了,主子。”
明月道:“衙门不会不管吧?这么多条人命。”
“管,一点不管不可能,黄大人也是人精,不会让这么多人死在他的府城门口,但少不了病死的,长时间挨饿,一但邪风入体,怕就难熬过去,我们不是菩萨,管不了许多,也不能管许多。”
他有些伤感,如果在现代,你捐款再多,怕也没人多说,现在不行,他目前除了是邓家的孙女婿,也不算什么有名气的人,家无恒产,香水生意暂时也不想让人知道。
那你拿什么去捐呢?何况已经捐了不少。
那么多的粮食,二十多万斤,他也暗地里送了许多出去,剩下的除了捐就是卖了,并没有囤积居奇,于良心上,他做到了心安。
仅此而已。
话说高武带着云平、云安去了城门口,看到雨中的木棚里隐隐约约的人影,城门口的油布棚下,照列坐着好几个全副武装的衙差。
现在已经辰时末,仍不见有人施粥,年后他们主子让他带着人又施粥了好些天,一天就得熬几十斤米的粥。
这个月是排其他几个大户家轮流施粥的,粥厚粥稀就凭各自良心了。
骡车刚离城门十几步远的时候,一个汉子追过来:“车上的兄弟,麻烦你停一下。”
云平停下车,看了看高武:“高管家。”
高武示意他停下来,有云平两个在身边,还有不远处的衙差,没什么好担心的。
汉子已经来到车旁,狭小的雨布还是不能很好地护住他,他的身上湿了不少。
这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方方正正的脸,尽管消瘦,还是透着一股精神。
“你叫我?何事?”
年轻人道:“我带家人刚来没多少天,听人说过你们前不久还在这里施粥,我孩子跟娘子都病了,衙差不管,也不让我们随便进城,能不能麻烦您带我进去买些药?”
衙差不让人随便进城高武当然知道,都进城城里不还乱了套?
进城的人需交一百文一个人,进去不得超过一个时辰,如果有熟人带,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个人得帮他做保。
本是难民,哪里有人愿意帮这些人做保,鲁庆也不过想试试看,孩子烧的厉害,娘子也是不轻,再任由下去怕是不好。
高武看着年轻人眼巴巴地盯着他,说起来自己也比他大了多少,这个天气,孩子病了得不到治,怕是难活下去。
“我姓高,你唤我高管家吧,你带你妻过来,不得多带其他人。”
“多谢,多谢,麻烦高管家等我一下。”鲁庆飞奔而去,他心里千恩万谢,这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
高武举着伞下了车,朝衙差走去:“几位差爷,我一个熟人托我带他进城去,孩子病了,看了病会按时出来的。”
他随手送上一小把碎银,又掏出怀里一个鸡蛋,这是他娘子早上给他的,他还没来得及吃。
衙差笑眯眯道:“高管家尽管带人进去,只是到时候得出来,大人定的事咱们爷不好不从是不是?”
这个管家他们都熟,主子虽然是个举人,但老丈人家门楣不低,且又是个乐善好施之人。
如今这个灾年,善人自是越来越好。
鲁庆已经抱着孩子来了,身边带着一个妇人。
高武道:“上车吧,这个天气不方便,只能有些礼仪不周了。”他和云安得坐车上,云安平时可以坐副位上,但这个雨天不行,会一身湿的。
“无碍的,谢谢高管家,娘子,上车吧。”鲁庆当然没意见,自家就是村里的,村里人上街不都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一车?
那么讲究的可不是他们这些人。
高武只瞥了一眼孩子和妇人,就知道他们病的不轻,十有八九是受了潮气,身子健康的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怎么样,但体弱的人很快就会倒下去。
外面这些人,再有几天这样的天气,怕病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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