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来的时候,都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了。
水淼见到陵园小道上铺满了黄叶,还有点恍惚,等到家门口看到门楣上的三清铃,她想起最开始见到王青的时候,仿佛就在昨日,但是现在物是人非。
“都到家门口了,你这孩子还傻站着干什么呢?!”刘招娣一听到孙女回来了,就赶回家,远远就看到这个妮子站在门口不动。
“又不是走了七年八年的,搞得好像自己家都不认识了。”话是这么说,但是她自己也是肉眼可见的开心,进了家里也是忙着给水淼张罗着水果。水淼陪在她边上,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讲着之前旅游的趣事。
水淼被刘招娣的话冲掉了那些低落的情绪,回到家真好。
日子就这样平静略带点波澜中过去了,水淼在其他方面都感觉非常不错,在这个世界,有手机,有清闲的工作,时不时还能来趟旅游,要是工作觉得太过平淡了,又可以来点惊险刺激的。总的来说,这个世界对于水淼就是一个长长的假期。
但是刘招娣不这么想啊,她自己年纪大了之后对子孙后代就非常关心,特别是孙子明明比孙女还要小几岁呢,都已经结婚了,这让她对水淼的婚事怎么不着急。
有时候半夜三更都睡不着觉,水淼对这样的关心是狠不下心肠的,但是她自己确实对此没有想法,不说在这个世界的身份特殊,单单自己的经历就很难有这个想法找另一半,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对此,水淼特地把黄鼠狼请了出来……
“哎呦,妈呀!!”刘招娣一听到保家仙都开口说话了,顿时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倾,带着竹椅都往后倒了。
水淼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刘招娣的胳膊:“奶奶,我跟您说了,您咋还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之前这老太太怎么说来着,说自己在这行也做了几年了,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没有见过。现在倒好,一手抓着自己的胳膊,往自己怀里缩,紧张地都坐不直了。
当初是谁把保家仙当成真神在供奉的,现在开口了,人却吓得差点魂都飞了,妥妥的叶公好龙。
黄鼠狼看到这都有点受伤了,这刘招娣这几年对它是没的说,它还想着它这开口说话过了明路,无聊的时候都能和她聊聊天的。
水淼示意黄鼠狼先走,等到家里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就将自己的事情挑着说了一些。刘招娣都见过保家仙亲自开口说话了,对水淼说的话自然深信不疑。
“这么说,你这是要修炼成仙了?!”
水淼都被她奶奶的话噎住了,她的本意是想告诉奶奶她是修道之人,无意结婚生子这码事,不过硬要这么想好像也没有问题。
“哎呦,那是没办法了,电视上不都说了,要是成了仙,那天上一日,地上就是一年了,牛郎织女一年见一面,也惨的。”不过对于刘招娣来说,自己孙女这身份还是惊喜居多,想她结婚生子是想让她以后有个依靠,但是现在这情况,以后怕是曾曾曾孙辈了都还要靠自己孙女,累得慌。
刘招娣把这事情算是放下了,碰上其他人聊起这个话题,也都是岔开了。水淼的便宜父母看到儿子结婚想到了老家的女儿好像还单身,打电话的时候也说起要抓紧,被刘招娣“要结婚你准备一套房子”一句话给堵住了。
年纪越大,水淼就慢慢送别了这个世界的亲朋好友,最开始是老道。
他之前那次就伤了根基,后面就把事务卸下了,回到了自己的道观,这些年都是深居简出。
水淼每年都会去探望,但是这些年她能感觉到老道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今年她打算早点去看看他。
没想到她还没动身,老道就来了。水淼都还睡着,听到了河对面老道在叫她。她坐起来的时候还迷糊着,还在想老道怎么这个时候找来了。
但是下一瞬,水淼就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仿佛停止了,她连忙披上衣服,耷拉着鞋子,走到走廊上就看到老道的阴魂在对面朝着她招手。普通人要是见到这一幕,怕是吓晕了,但是水淼此刻悲从心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水淼走到老道的面前,知道他是过来跟自己告别的,自己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昨天晚上我就有预感了,一躺下,果然就睡过去了。挺好,无病无灾,寿终正寝了。今天就是来见见你,跟你告个别,我待会直接去京城了,那边还给我留了一个位置。”
老道对生死没有太过执着,走的比谁都要洒脱。
水淼直接电话打给了省里,老道去世了,他自己对身后事已经无所谓了,但是他们不可能马虎。就像是老道说的,他最后的地方还是在京城,陪着他的是他那一身的勋章还有冲锋号。
水淼看着这烈士陵园,老道葬于此,对他们活着的人来说是死别了,但是对于老道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团聚了。
水淼再往后的日子里就有预感,怕是陪不了奶奶多久了,这些年有空的时候就带着老人家出去游玩。
刘招娣现在觉浅,刚刚旅游回来,累是累,但是也睡不着了,天还没亮就起身准备早饭了。她想想自己这一生前半辈子可以说都缩在小小的浦钏县内,也是到了后面有了孙女陪着,大江南北的都让她这个老太婆长见识了。五六十年都没有这五六年来的快活啊。
听到动静,刘招娣转过身看到水淼也已经起床了:“怎么不多睡一会,我还没有烧好早饭呢。”
水淼看着奶奶的手从灶台上穿过,根本抓不住锅盖。“奶奶……”水淼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轻轻地将她的魂魄拥入怀中。
“这孩子,大清早的怎么还……”刘招娣想要拍拍水淼的背,就感知到自己的双手穿过了孙女的身体。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自己已经死了,只不过是早起的时候习惯使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我说呢,怎么半天都烧不好饭啊……”刘招娣感受到水淼的哭泣,“别哭了,奶奶这个年纪都已经活够了,别人家的累死累活干一辈子,奶奶跟着你享清福了,别伤心了……”
水淼怎么能不伤心,她每一世都能碰上形形色色的人,但是之中付出的感情不是虚假的,开心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
“别哭了,奶奶啊,老早的时候就在想我的孙女是怎么工作的,这次可算是碰上机会了,亲自送奶奶一程吧。”
水淼点点头,松开自己的怀抱,打开了通道,目送着奶奶转身离开。
人生啊就是这样,不断得到,不断失去,过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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