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把王占东同志也叫回来,是为了讨论桥河村的重要事宜。”高峰端坐在会议室中央,轻轻敲击着笔记本,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区委区政府已明确指出,桥河村锰矿的储量已严重不足,然而开采活动仍在持续,这无疑带来了诸多潜在风险。同时,那些小型采矿企业在安全生产方面也存在严重缺陷。因此,政府要求我们牵头,组建一个联合执法小组,采取强制措施,关闭那些仍在运营的企业,最大限度的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
“什么?”王占东第一个反应就觉得这不可能,怎么会突然风向就大变。组织部找自己谈话的时候,还特意说道,有可能在桥河村的事情上赋予他重担,要做好承担的准备。可是一转眼怎么就成了强制执行了呢?
如果不事先给当地村民找到出路,关停了这些采矿和加工企业,难道就不怕群体事件发生。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高峰冷冷的说道,“这是开会,注意一下情绪和纪律。”
“高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占东不死心的问道。
“王副局长,区委区政府的决定,你问高局有什么用!”刘班带着阴冷的笑看着王占东,这个消息就连他都很吃惊,但内心却是很高兴。
高峰看了刘班一眼,没有反驳,但却给王占东解释道:“具体原因,领导们肯定有分析,也对你的方案提出了肯定,但是与实际状况不适合。占东同志,你还需要多花点时间熟悉一下市监局真正的工作,不要操不该操的心!”
“可是......”
“王副局长”高峰再次敲了敲面前一直没有打开的笔记本提醒道:“开会是宣布,不是征求意见。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会后可以提出来。”
王占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看着高峰那张冷漠的脸,以及刘班眼中闪过的狡黠光芒,心中不禁一阵恼怒。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他需要冷静下来,理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背后的原因。
会议继续进行,但王占东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内容。如果他的方案有缺陷或者是不够完善,完全可以讨论或者修改,但是这样强行关停,不考虑桥河村的人如何生存,这样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忽的站了起来,“高局,这个通知我不接受。”
高峰被王占东这忽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占东同志,如果你对让刘局代表西城区市监局进联合执法小组有意见可以提出来,这么大声干什么?”
“高局,我的意思是,我对区政府的通知不接受。”
“你有什么权利不接受?”刘班冷冷的说道,眼神中全是不屑。
“刘局,如果只是盲目执行,那就是不负责的态度。上面对领导要负责,对老百姓我们同样也要负责。”王占东没有理会刘班的态度,坚定地说道。
他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过,最后停留在高峰的脸上,“高局,这样的决定和通知是很不负责任的。”
高峰的脸色大变,他显然没有料到王占东会如此直接地挑战这个决定,“王副局长,你要明白,这是区委区政府的决定,我们作为下属单位,必须执行。”
“我明白”王占东毫不退缩,“如果这个决定是偏差,有责任提出异议,并寻求更好的解决方案。”
会议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其他人都默默地坐着,没有人再出声。高峰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这王占东属什么的,怎么这么倔!难道真的背后有人撑腰?
沉默了片刻,高峰坚决的说道:“王副局长,你没听明白区政府的意思吗,做好你自己的市监局代理副局长的工作,不要操不该操的心!你要不要去让董市长、代区长把位置让给你,你来坐?”
王占东被噎得话都说不出来,政府机构从来就是上行下效,上令下行,但是就算对他的方案看不上,不执行就算了,偏偏还要马上组成联合执法小组,强行执行,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给桥河村带来了灾难。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嗓子都有些沙哑的说道:“高局,人心都是肉长的,于心何忍!”
刘班不等高峰回答,同样站了起来,指着王占东说道:“王占东,你越来越过分了。质疑上级的指示和通知就已经没有组织纪律性了,还敢道德绑架,而且你这个道德又是哪门子的道德!?”
“刘局,我一直没有反驳你。第一是尊重你是前辈,第二也是局领导,但是如果你再这样说话,我只能说你的心被狼叼走了。”王占东斜眼看着身边的刘班,眼神冰冷。
“你……你……”刘班被王占东的话气得脸色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却一时语塞。
高峰见状,立刻插话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我们是来开会的,不是来吵架的。”他瞪王占东一眼,“王副局长,请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虽然你有你的想法,但也要尊重上级的决定。”
王占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现在继续争吵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他需要重新理清思路,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高局,对不起,我刚才情绪有些激动。”王占东诚恳地道歉,然后继续说道:“我还是那个态度,这个决定和通知我持保留意见。如果接下来的会议是关于如何执行这个通知的,我就不参加了。”
说完,王占东收起身前的笔记本,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不过,他并不是会自己的办公室,而是从楼梯直奔楼下,经过大厅对于身后陈珊的叫声恍若未闻,开着自己的皮卡车就离开了西城区市监局。
楼上会议室里,刘班有些气急,内心却是兴奋无比,故意装着很大度的说道:“王副局长还是太年轻了。想当年我们有谁能理解领导的决定,可事实上这么多年来,我们谁不知道当初不理解就是因为自己认识不足,能力不足。”
“好了。刘局,这些话也不能在会议上说。”高峰阻止道,“一个局的同志,还是要注意团结。占东同志有意见很正常,年轻人有些脾气也可以理解。今天会上的事,大家都不要外传,接下来继续讨论市监局如何配合的事。”
王占东驾车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卫肃的家。
卫肃听完王占东所说,也是气得发抖,马上就给市长办公室打电话,然而却没找到董市长和孟书记。卫老就想起身让王占东送他去市政府,把王占东吓了一跳,这要是老爷子激动起来,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真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怎么是好。连忙劝卫老不急,等雨停了或者是晴天再说。
卫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去了也是白去。”
王占东有些不理解的问道:“卫老,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这个事说来也是我当年处理的时候,没有一次性解决完善的原因。桥河村说是村不过是个地名,大多数都是原来矿业公司的职工和家属,不是真的农村,这些人的认知很固执,轻易是不会改变的。其实历届的东临市和西城区领导,都想解决桥河村的事,就是怕生出群体事件。可最后都没有实现,一直这样,就会让这些人以为政府要求着他们。”
“以前解决的方案是什么?”
“提供就业岗位。培训上岗。西城区又安置不下这么多人,可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离开桥河,更别说西城区了。”卫肃低下了头,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其实卫肃作为曾经的工商局局长,他当然也知道,这就是早晚要走的一步,王占东的想法是好的,甚至都是可以实施的。
退休这么些年,他一直都在关注桥河村的事,也知道环保部门勘测过,要恢复当地的植被和环境,没有五年的时间一点成效都看不到。
如果政府出资出力恢复了当地的植被和环境,桥河村的人就更不愿意离开了。
实际上对于西城区而言,土地价值在未来到底能不能换回政府的付出,很难判定,大多数的测算结果是根本不可能实现付出与收益有增益的高价值,当然这是在不计算周边土地的情况下。
而且西城区想要借用这一片土地恢复城市中心是不可能的,东城区现在的发展和未来的格局,西城区几乎是不可能有任何机会的。
王占东看着卫老泪眼婆娑,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个问题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不仅仅是一个矿业开采的问题,更是一个涉及人心、生态和经济多方面因素的难题。
“卫老,您也别太难过,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王占东安慰道,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卫肃擦了擦眼泪,叹息道:“小王,你是个有能力的年轻人。但是这个问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看着卫肃都有要放弃的打算,王占东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坚持到底是为什么?老爷子王德胜让他暂时安分守己,可是为什么自己就是做不到呢!?
离开了卫肃的家,王占东心情沉重地驾车回去,他原本还计划从卫肃家里出来再去找老爷子王德胜或者已经履新成为组织部部长的季潇。但现在他一点心情都没有,连卫肃都认为他的方案很难实施,就说明要解决桥河村的事,热情和方案都不足够,还需要别的。
可是,他就是一个才工作几年的年轻人,历届的领导都没解决的事,自己凭什么就能解决。
而自己一直想的是让桥河村脱离锰矿的依赖,可是从今天高峰会上传达的意思和卫肃的说法,政府考虑的是投资回报的问题,桥河村不值得投资,只有强关是最简单也最省事的。没有了生活来源,再来开办培训,让他们自己去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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