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放慢脚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仍然只有两人,一位老态龙钟的妇人,和一个专门照顾她的仆人。
这仆人是青霜买来的,是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天生的哑巴,不用担心他会泄露任何秘密。
老妪正半躺在长椅上,手里轻轻逗弄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来的野猫。
“无名氏,我来了。”青霜开口,算是打过招呼。
这老妪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名字,只自称无名氏,青霜对此倒也不在乎,反正不过是个称号而已。
被叫做无名氏的老妪抬眼看向她,浑浊的老眼里,却不像过去那般惊喜,而是流露出一种类似厌恶的情绪,声音喑哑道:“不知青霜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你还在生我气?”青霜并没有理会她对自己的不满,而是径直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有人完美传承了你的媚术难道不好吗?”
无名氏冷哼一声,“当初看你一个小姑娘被遣到这边远小城来,终日闷闷不乐,着实可怜,而且我也不想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受到欺负,所以才赠你秘籍,希望你能有一技防身。原本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却没想到你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竟如此不择手段,不仅对五城的城主施术,毁我南疆一方安宁,还让那么多的人颠沛流离,甚至失去生命!”
“哈哈哈……”青霜不屑地笑了起来,“那你现在就走出去,在众人面前揭穿我啊!看看他们会不会信你?跟我谈善良,像你这种媚术传人,能善良到哪里去?”
无名氏一愣,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二十年前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当初,自己的妹妹为了得到一个不喜欢她的男子,使用了禁术,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后来,自己一家也遭到了别人的疯狂报复,几乎被屠杀殆尽。
自己当时身中数刀,但所幸并未伤及要害,最后强撑着,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从此隐姓埋名,孤身一人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所谓媚术,虽然能够掌控别人的感情,但如若仅仅把爱当成是占有,那么,最后真正深陷其中迷失本性的,往往是施术者本人。
因爱成痴,自己眼前的青霜,似乎已经步了自己妹子的后尘。
见无名氏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青霜又接着说道:“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只是来问你,如果被施术者生出了反抗的意识,有没有可能冲破媚术的控制,再爱上其他人?”
无名氏闻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将眼睛缓缓一闭,叹道:“人心难测,有人容易被蛊惑,自然也有人意志异常坚定。如果他之前已经有了深爱的人,重新爱上那个人,也并非不可能。这世上,还是有许多奇迹的……”
这句话,让青霜的心头一颤,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那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加强对他的控制?”
无名氏摇摇头,道:“媚术并非无坚不摧,不可能让人为所欲为。以心头之血为引,来控制对方的意识,便已是最高级的术法了。”
青霜之前对付楚胤辰时,便是使用的这种方法。
当初她引楚胤辰来到南疆,就是想趁他心神不宁之时,对他施下媚术。
原本以为他刚经历过情伤,意志必然不坚定,谁知她暗中试了几次,居然都是无功而返。楚胤辰每次都只有片刻的晕眩,便迅速恢复了神志。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用一滴心头之血来辅助施术,哪怕书中明确写道,使用这种方法者,至少会减寿十年。
之后,她利用夜擎对她的关心,让夜擎替她把混有自己心头之血的汤送去给了楚胤辰,并且顺利地让楚胤辰喝下。
这一次媚术虽然成功了,但好景不长。
青霜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凤千尧会这么快就出现在楚胤辰的面前,而且还在三番五次被楚胤辰无视和打击之后,依旧不屈不饶地对他死缠烂打。
她已经明显感觉到楚胤辰的感情有了动摇,而现在,夜擎又知道了关于‘女王大人’和那五位城主之间的秘密,如果他们都怀疑到她头上,那她和楚胤辰之间就再也没可能了!
她不能再任由一切就这么发展下去,她要在凤千尧回来之前,在楚胤辰彻底不信任她之前,与楚胤辰成为真正的夫妻!
看着昏昏欲睡的无名氏,青霜怒火中烧,上前一把扣住她的下颌,恶狠狠道:“老家伙,如果没有我,你能过上现在如此清闲安逸的生活吗?你就是这么以怨报德的?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最后两页写的什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青霜一直坚信,那最后两页记载的,是比以心头之血为引更为霸道的术法,她也相信,使用那术法所付出的代价,会比牺牲十年寿命更大!不过她不在乎,她只要那个男人永远属于自己!
“呵呵……”无名氏蓦然冷笑了一声,因为下颌还被钳住,说话有些吃力,“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不信!我从来就没信过你,只是我当初没被逼到这个份上罢了!你现在若是不说,我就立刻杀了你,我青霜从来不养无用的废物!”青霜声嘶力竭地发泄完胸中的怒气,语气又忽然软了下来,哀求道,“你就当再帮我一次,我现在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唉……”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青霜,无名氏长叹一口气,无奈道,“由始至终,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哪里来的迫不得已。你若真的那么想知道,我便成全你。”
她已经尽力阻止了,以后不管有怎样的结果,都是青霜咎由自取,她再也无须感到愧疚与自责了。
青霜不知道的是,当初无名氏正是因为对她心存感恩,怕她走火入魔反受其害,才撕掉了秘籍的最后两页。
可现在,她不断逼问,甚至想要无名氏的命,无名氏自然也放弃了挽救她的心思。
既然青霜不能理解自己的一番好意,一心求死,自己又何苦还要拼命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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