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继续陷入沉思。十年以后,芯片过期,芯片过期就是我的死期!
林月早就预知了自己的死期,所以林月不怕死,她对这个世界不再留恋,甚至希望自己能更早一点离开,万一她再次死了,又穿越回前世了呢?
林月自感离开前世时间不长,她爸爸妈妈应该还在,她那些同事朋友应该还在,回家的路应该没变,汽车飞机高铁速度肯定更快,如果自己能再穿越回去,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去找爸爸妈妈,与爸爸妈妈团聚。
她想象着,爸爸妈妈突然看见离别了多年的女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那种惊喜,那种喜极而泣的场景,林月脸上就不由得挂满了期待的微笑。
林月既然对死期充满期待?是的,林月对死期充满期待,能再次穿越回到前世最好,即或回不去了,死了也比待在这个世界要好。她早就厌烦了这种原始的,生产力低下的,愚昧且没有尊严的生活。
这个世界的人,除了林月抱怨,为何其他人不抱怨?那是因为其他人没有穿越,只有林月是穿越过来的,她享受过前世高度科技时代生活的便利和舒适,享受过比现在更加精致丰富的精神和物质生活,虽然前世仍然有男尊女卑的问题存在,但没有这个世界严重。
林月现在别无奢求,好的差的,自己都体验过了,她感到很累,特别是身为一个女人,活在严重男尊女卑的世界,感觉更累,她的自尊心被按在地上,已经被摩擦得体无完肤了。
林月沿着护城河堤慢慢走着,四下里除了积雪,偶尔能看见不知名的小鸟站在光秃秃的枝头鸣叫。
余下的几年,她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比如,安顿好老爷子和大娘他们,安顿好前夫曹家文,还要安顿好她的那些企业,当然,还有她两个儿子的前途,林月要做的事情太多,她要争取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将想到的事都处理好,最好不留遗憾。
想到不留遗憾,林月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对身外事不留遗憾,但自己的身内事该怎么办?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多年,做了那么多事,见了那么多人生百态,发现了那么多与前世资料严重不符的真实事件,这个世界的十年,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身体验过的十年,难道自己经历过的这十年,会像中国很多历史那样,被后人不断篡改或不断消失,最终成为不解之谜?
这些谜与自己一块入了土,岂不遗憾?这才是林月最大的遗憾!
在自己经常坐着的那块石头边站定,林月凝视着石头发呆,迁居到京城以后,林月喜欢到护城河堤岸边溜达,喜欢坐在这块石头上思考人生,这块石头一定见证过林月的很多事,比如它看见过林月跳进护城河救起福临,比如它看见林月摘了曼陀罗的花坑了曹家文,比如林月捉住一只蚂蚱,知道蝗灾来临,比如林月坐在石头上,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但石头终归只是一块石头,人们无法知晓石头经历过的任何事物。
林月又轻轻叹口气,自己就像这块石头,一旦离开这个世界,所见所闻就再无人知晓,如果有人说,曾经有一个人穿越到三百年前生活过十年,谁会相信?不仅以后的人不相信,就是现在也没人相信。
林月想着,万一真的又穿越回到前世,但自己两手空空,只能凭一张嘴说话,口说无凭;万一自己真的死了,这次是真的死翘翘了,没有再穿越,自己岂不就像这块石头,石沉大海,烟消云散?
林月想起前世看见过的那些考古视频,几乎所有的考古证据,都来自现场发现的瓶瓶罐罐刀刀枪枪和文字之类的实物,因为这些实物都是客观的,看得见摸得着的。
由此,林月又想到自己库房里的那些收藏品,比如福临的玉佩,贡觉玛之歌的玉石,狗坚强的那幅画像,还有那把兵器钺等等,这些东西都是实物,如果让这些东西丢在库房里,它们被分散以后,谁会知道附着于它们曾经的那些人和事?如果让这些东西跟着自己一起走,到时,不管自己真的死翘翘了,或者死后又穿越了,这些实物对后人的研究终归是有价值的。
那价值是什么?是它们共同构成的林月曾经穿越过的证据!
林月决定,自己离开人世,一定要带走库房里有研究价值的一些东西,再利用余下的时间,尽可能多的留下一些文字资料,佐证那些实物的故事。
想到这里,林月感觉自己内心又躁动起来,也兴奋起来,时不我待,争分夺秒,要为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没白来一趟,不留遗憾!
好在福临继承了皇位,做了皇上,趁这个机会,林月就可以转换频道?如果真的能换频道,那个频道里上演的又是什么节目?林月的好奇心不禁又萌发出来。
回到屋里,经过账房,听见账房里传来清脆的算盘敲击声。
林月的产业越做越大,越做越多,虽然每个企业都有账房管账,但陶学奎一个人管总账早就管不过来,林月在距后院不远的地方又买了几间平房,设立了总账房,总账房的先生已经增加了好几个,但总账房先生每日做账对账查账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陶学奎自从跟了林月,不仅事业顺风顺水,收入也是蒸蒸日上,林月待他不错,给的报酬也高,陶学奎在林月这里赚到了第一桶金,变卖了仓西县的家产,在京城买了一处宅子,将家小都搬迁到了京城,死心塌地跟了林月。
陶学奎的大儿子陶立才,在药厂跟着姑姑陶学秀早就熟悉了制药的技术和药厂的管理,现在成为药厂的副厂长,前不久与从小就定亲的女孩成了亲,也在京城买了房安了家。陶学奎一家都受恩于林月,对林月的恩德自然很是感激。
林月设立总账房以后,陶学奎的账房也从后院搬了出去,总账房仍然由陶学奎管理,陶学奎对林月的恩德无以为报,只能竭尽全力做好总账房工作,不仅认真对待每一笔财务账目,而且对理财也很有研究,经常为林月的理财提出建议意见。
自从京陵运煤专线开始收过路费,煤炭集团开采出来的煤供不应求以后,林月财务帐上的银子就越来越多。
昨天林月就告诉陶学奎,她想开钱庄,要陶学奎清理和汇总一下财务状况。
林月的银子有很大一部分是存放在银通钱庄的,自从林月将尼莽古的盐业批发场买过来后,尼莽古的银通钱庄就完全靠林月的银子支撑着,这些银子放在钱庄,虽然有利息,但那点利息与钱庄的收入相比,储户完全是为钱庄做贡献。
这段时间,林月就在考虑着自己开一个钱庄,有了钱庄,不仅自己存取款方便,而且还能让银子生出很多很多小鸡,关键是有利于资金管理。
现在的银通钱庄在林月面前已经是落水狗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银通钱庄再不济,底子还是有的。林月就与陶学奎商量要将银通钱庄买下来。
银通钱庄不是尼莽古的吗?尼莽古因为挪用户部银库的钱,气得黄台吉差点把他杀了,林月得到尼莽古创办的盐业批发场以后,尼莽古就一蹶不振,待在家里养病养老。林月对尼莽古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但尼莽古名下现在只有银通钱庄,他维持银通钱庄的运转,只是惨淡经营。
林月想将银通钱庄买过来,因为银通钱庄欠着林月很多利息和一部分本金,短时间内,尼莽古很难令钱庄恢复到以前辉煌的状况,如果不将钱庄买过来,那利息和一部分本金,就会被钱庄一直拖着。
林月不想与尼莽古搅合在一起,要和尼莽古撇清关系,撇清关系就要买断,尼莽古不卖怎么办?林月对陶学奎说,连哄带骗加恐吓也要他卖!
陶学奎到银通钱庄,请二掌柜马苏谋吃饭。
陶学奎为什么不请大掌柜吃饭而请二掌柜吃饭呢?
这是因为大掌柜是尼莽古的人,要和尼莽古撇清关系就不能用尼莽古的人,而二掌柜马苏谋是汉人,与尼莽古只是雇佣关系,一旦解除雇佣,马苏谋就与尼莽古没有半毛钱关系。
马苏谋从学徒开始就一直在银通钱庄,后来任了二掌柜,他不仅熟悉金融运作,而且最善于理财,是钱庄掌柜的能手。但这么多年来,马苏谋再有才干,也无法跨越尼莽古让他替代金掌柜的位置,所以,马苏谋其实做的是大掌柜的事,拿的却是二掌柜的钱。
林月办钱庄需要人才,她已经知道马苏谋的为人和对钱庄运作熟悉的程度,决定将以后的银通钱庄交给马苏谋负责管理。
马苏谋见陶学奎来了,赶紧点头哈腰的接着。
马苏谋与陶学奎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通过前次盐业批发场的事件,他知道陶学奎的老板不是那个曹状元,而是曹状元的娘子林月,虽然曹状元被革除功名,但曹状元的娘子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职,原本就是民女一个,曹家文的事,林月并没有受牵连。
再说,曹家在钱庄的存银是能决定钱庄生死的客户,就像功高盖世的功臣,连皇帝老儿都得小心翼翼,何况钱庄二掌柜马苏谋。
两人在钱庄客厅坐下,小二端上茶来,陶学奎开门见山就请马苏谋吃饭。马苏谋一听,深感诧异,自己何德何能接受陶先生的吃请?一般情况都是钱庄请客户吃饭,哪里有客户主动请钱庄二掌柜吃饭的?难道陶学奎有私利?但看着陶学奎坦然的笑意,凭他对陶学奎人品的了解,陶学奎不会与钱庄通同作弊去黑自己老板的。
陶学奎笑笑,没事,只是想将钱庄里的银子全部取出来。
啥?马苏谋一惊,只感到头皮一麻,陶学奎说得那么轻巧,只是想将钱庄里的银子全部取出来,还没事?这怎么没事,这是天大的事!前次陶学奎说取银子,银子没取,却将尼莽古的盐业批发场取了去,这次要取银子,他想干什么?马苏谋不由得瞪大眼睛狐疑的看着陶学奎。
钱庄的银子历来不会躺在库里休养生息,但凡手里有些银子,都是要及时贷出去用银子赚银子的,那些贷出去的银子都是有期限的,没到期,钱庄就收贷,除了破产的钱庄没人敢这么做,这也是钱庄做生意不诚信的大忌。现在的银通钱庄全靠曹家的银子撑着,别说拿不出曹家的存银,就是拿出了,钱庄不是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吗?
还说没事!
马苏谋忙不迭的小心问,我们钱庄有什么事做得不好吗?还是陶先生取银有急用?
陶学奎却像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的说,当然是有急用。
马苏谋定定的看着陶学奎,张大嘴巴不敢说话,他知道哀求没用,客户存银,随存随取,这是钱庄对客户最起码的诚信,一旦丧失诚信,钱庄生意就不敢再做。马苏谋想到后果,惊吓得冷汗直冒,除了请求宽限时间,别无他法。
好在马苏谋与陶学奎关系甚好,两人说话,并没有特别多的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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