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该启程到皇上的别馆去了。”李恕看着发怔了一整个晚上的主子,考虑了半天,决定还是公事重要,遂打断了他的沉思。
“什么别馆?”
“将军忘了吗?这趟到江南,皇上将他卫浴嘉兴镇近郊的别馆借你暂住。”不会吧,对于公事总是心无旁骛的主子,这回竟破天荒的分了心?
“不去了。”冷倾城目光定在纸上的十个字上。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澄浅为谁而哭,心里恨谁,他姿势再明了不过。三年前他抛下了她,不留一句话,三年后,他怎能尚未解释清楚又转身离开?
“将军?”李恕很讶异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记得皇上颁令下来时,静君还入宫去抗议了一下,因为他被分派到自己的家乡---江南,由于这次的行动是秘密的,连他这个统领都不是很清楚,更遑论老百姓了,而将军向来不喜让人有机会说闲话,说他公私不分,所以他打算回老家休息几天后,便到皇上为了避嫌而提供的别馆暂住。
可是这会儿---
“有异议吗?”冷倾城眼皮掀都未掀。
“皇上说别馆奴仆众多,他希望将军可以住的舒服---”
“我家同样也有奴仆可供使唤,而且这儿我曾住了二十多年,比起皇上的别馆更能适应!”
“将军不怕人言可畏吗?”
“人言有多可怕,我想尉姑娘比我更清楚,她一个姑娘家都撑过来了,难道我还怕面对?”
“将军---是为了小姐而留下?”李恕斗胆的探问,肌肉却绷得死紧。
他依稀还记得三年前随侍回乡,经过城门附近的一间破庙一事,不过他知道的仅仅如此,主子和尉姑娘的过节是如何产生的,他完全不明白。
不过从他们两人的对话内容,还有冷府下人的传言,在抽丝剥茧后,不难猜到将军对小姐做了什么事。
而他为人正派的主子会有如此逾越道德礼法的举止出现,他真的是苦思不解。
“你多言了!”冷倾城冷冽的眼神倏地射来,李恕打从脚底升起寒颤。
“将军---”
“我只是想和我的祖父多聚聚,何况我还有一个新妹妹得培养感情,你忘了吗?”冷倾城挥毫于纸上,再写下了三个字,囚困他全副心思的一个姓名。
“属下没忘---”看着那张由发怒至沉静,变化毋须一秒钟的脸庞,李恕这才想起自己正与笑面虎说着话。
他是个统领,在战场上指挥过成千上万的军队,平日他是部下钦佩的将领,然而面对眼前这位以莫测高深心绪掌握人心的上级,他只能自叹弗如。
“我妹妹喊我不孝孙呢!我再不好好孝顺爷爷,我想回有更多罪名编排至我的头上。”明白自己的情绪过头,冷倾城故作语调轻松,想忽视心底的愁绪。
“帮我转告皇上,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是。”李恕拱揖,“如果没其他的事,属下不打扰将军了。”
“等等。”冷倾城叫住了他,思索片刻后说道:“想办法替我弄来这三年制窑厂的账册。”
“那不是---”李恕听说过,现在冷府的经济支柱---制窑厂,是由尉澄浅在管理的。
“由府里的总管负责,澄浅监督。”冷倾城帮他将话说完。“所以才说要你想办法,你也看过她发脾气的样子。”
“属下明白。”
“小心一点,千万别让她发现了。”冷倾城还是不放心的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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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小浅来烦你了!”
“不烦,不烦,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呢!”冷太爷宠溺的拍了拍澄浅白嫩的柔荑,呵呵的笑着。
“这些药制窑厂里比较忙,所以没空过来看你,爷爷的身体还好吧?”澄浅眼尖的看到桌上摆着一个药盅,关心的问候。
冷太爷也注意到她眼神的依旧,故意硬朗的仰头大笑:“浅丫头,别想太多,爷爷没事。”
“怎么身体不舒服还瞒着人家啊?”澄浅嘟着嘴发牢骚。
“还是你贴心啊,倾城那小子,连来看我这个老头都懒!”冷她也瞄了眼孙女,瞪着她的反应。
其实他大概也知道孙子这趟回来并非纯粹度假,但没听到他对澄浅有任何的补偿动作,他都快急死了。
他本来就打算找个机会和她谈谈,现在好不容易她自己送上门来了,岂能一直避着重点不提?
澄浅怔了一下,但很短暂:“他需要被鞭打一顿,他怎么能不来给你请安?”
与老太爷站在同一战线,她鞭挞着冷倾城的不是,没有掺入私人的恩怨在里头。
她告诉自己,往事都过去了,她不要再沉湎,不要再愤怒,不要再伤心了,因为她绝不当他的玩具。
她的刻意回避,多少告诉了冷太爷她的心情,“我们的马坊里有的是鞭子,随你选一支,如果你想替爷爷出口气,我可以帮你!”
“爷爷!”明白他存心取笑自己,澄浅嗔道。
冷太爷叹了口气,心疼她所承受的世俗的眼光:“浅丫头,在爷爷面前毋须压抑自己,你的委屈爷爷都知道。”
“我没有压抑,我早结不在乎了!”澄浅垂着头,声音却倔强的很。
她心里倾城自己在情感上已筋疲力尽了,和冷倾城的对峙令她千疮百孔。
“爷爷知道倾城羞辱了你,我骂过他的不是了,你气他淡然也是应该的,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如此不和,让我看了好难过!”
“爷爷,对不起,可是我---”澄浅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了,这几天她的心窝已被搅成了一摊烂泥,她也乱了。
就算她不惮于冷倾城的声势,也不能不在乎他在冷府的另一个身份,就算她不想理会他,也不能不顾及冷太爷的为难。
“真是个该下地狱,千刀万剐的男人,我这就去叫他来跟你道歉。”冷太爷见事情没有些许的转圜余地,只能将烂账推给八面玲珑的孙子自己来收拾。
“爷爷,你别动怒,也别忙了!”澄浅轻拍他的后背,低声说道:“他不会道歉的,因为他的自尊不容许,而且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何过错!”
“小浅,我们就别跟那种不入流的男人计较,反正你的清白又没让他给玷污,只要爷爷将这个消息放出去,相信多的是求亲者来踏坏冷府的门槛!”
闻言,澄浅像置身在空气稀薄的高原,胸口被缚着石头,直喘不过气来。
“不,爷爷,小浅不嫁!”
“不嫁?”她的拒绝来得太凶太快,太杞人疑窦,冷太爷瞅着她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小浅要长伴爷爷左右,不嫁人---”就算她的身子清白又如何,她的一颗心还有办法恢复到十六岁时的纯净吗?
母亲死去的那天,她和一个男人在庙宇那样神圣的地方,做了那些污秽的事,她如何还有脸去面对另一个生命的开始?
她的心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十六岁,就已经死了。
“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会想要独身一世呢?这真是罪过,也是男人的损失啊!”冷太爷径自说着,审量她的目光却未曾松懈。“不过你若是为了爷爷而不嫁人,爷爷怎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爷爷老了,时日也不多了,怎敢奢求你的长伴?”
“爷爷,你别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的,你不能抛下小浅自己走,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我要怎么办?”像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孤苦无依,澄浅无助的泪流满面。
“傻丫头,你忘了倾城吗?他会照顾你的。”冷太爷不敢面对她的眼泪,为了视线自己的期待,他欺骗了孙女的眼泪。
“我不要他的照顾,我只要爷爷!”她待在冷府是为了报恩,她不需要男人来照顾,她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
“小浅,男人不全然都像倾城一样坏,颜传生不就是个好男人?要不李统领如何,跟在倾城的身边,我想他肯定连成亲的时间也没有---”
“爷爷。我谁都不嫁!”
“你该不会还在等倾城吧?”像是试探,又像是挑拨离间,冷太爷的计划只有他自己明了。“他像个冷面笑匠,外表唬人,心思阴沉,根本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你---”
“爷爷,我没在等谁!”澄浅决绝的表示。
看进了她的灵魂深处,冷太爷倒觉得她的心不若语气那么多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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