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我背对着赵庭安,所以瞳孔里的震颤才不会在他面前泄露。
即便他现在睡着觉。
“......”
“别攥了,不疼么?”陆凝也像个没事人一样退开,握过我的手腕。
掌心被指甲抓出血痕,又被他一根根掰开。
但我眼中的怔忪和震惊还没散去。
怎么会,陆凝也怎么会知道,我怀疑赵知近?
他笃定的语气,面对我震惊时毫无起伏的表情,表示他清楚我在想些什么。
“不用如履薄冰,本宫说过,一条船上的人,翻了翻摔得狠的是两个人。”
如履薄冰,这个词他用的很对。
这些日子,越是往下查,越是知道的多,我的心底就越恍惚。
因为后背的人,似乎想编出一个两个的谜团,去掩盖一个大谜团。
无论目的是什么,我都清楚沈家是关键。
可如果这么关键,父亲的死又根本没在京都掀起什么风浪。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想让他死于平淡。
也想让他身上的秘密随着死亡而消失。
那一天站在楹花楼里,上楼前我问小二的那句话其实是故意的。
我总觉得,楹花楼里藏着些解释不清的东西。
比方说第一次到的时候,我恰巧碰上了萧牧野,约的时间那样凑巧。
就好像,我顶着这张七分肖似沈妙缇的脸,出现在与萧牧野同一空间时,必定会引起骚乱。
从而使得,即便茶客们不知道萧牧野是会见谁,但是上茶的小二一定会知道。
我能记住他耳垂上的玉珠,小二也一定能。
紧接着罗隽口述的追杀者,偏偏也符合我的记忆。
这样,陈遂就自然而然,被代入我父母亲之死的嫌疑里。
而后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坐实陈遂杀人的事实。
照此推敲,会发现孙氏的命案,可能只是一种手段。
障眼法。
让所有事情变成顺理成章的感情纠葛的障眼法。
“还有什么?”陆凝也轻声问:“赵知近那天在楹花楼,跟你说过什么?”
说过、说过父亲料定他会死,那封信是绝笔。
“他说沈大人,给过他一封信。”
陆凝也继而追问:“你见过那封信么?”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摇头:“但是,孟冬宁见过。”
“孟冬宁见过沈铭的字么?她断定那信是你父亲写的,而不是有人引导她信以为那是沈铭的信?”
我又想要攥紧掌心。
当一个人不能宣泄,又不能表达情绪的时候,往往会选择自残的方式。
区别只在于轻度还是重度而已。
自从回到京都,我发现我这样的行径越来越严重。
将掌心抠出血痕已经是常有的事,伤口反反复复,连风吟都没曾少骂过我。
但我控制不住。
疼痛会让人上瘾,我怀疑赵知近,是因为疑虑实在太深重。
仅仅只是短短一面,那封信的存在在往后却起了极大的作用。
陆凝也说的我也不是没想过。
万一是假的呢?
那封信从七个月前就被杜撰出来,孟冬宁看到之初,它就只是为了布局而出现的呢?
我想不通:“可是为什么....赵家与沈家交好,不是吗?”
我不敢大声,怕这话叫他们听见。
陆凝也阻止我继续扣手之后就没有撤开过,他的掌心热烫地附着在我的手腕上。
强大,又带着安定。
“也许他是为了沈家好,又也许,他才是最希望沈家死的人,你别忘了,赵高站队萧牧野,赵知近反对强烈。”
不光是强烈,还为此差点断绝父子关系。
原因是赵知近觉得赵家满门刚正,不在争储上站位任何一方。
“真的有人一点私心都没有么?那他编排那封信做什么?退一万步说,如果那封信真的存在,怎么偏偏那个时候他大病一场,直到沈家三口的死已经尘埃落定,才跳出来?”
陆凝也每说一句,我对他的佩服就多一分。
从前只知道这个人强大,冷静,无情,但他比我想象的要更冷静。
到了一种我误以为他丝毫没有情感的地步。
亦芷突然翻了个身,没醒,在梦中呓语了一句什么。
叫人听不清,眼尾却滑下一滴泪。
我的心口刺痛,挣脱陆凝也的手,替她掖上了被角。
又如同从前无数次,我与她挤在她的宫殿中同睡,她噩梦惊醒,我拍着她的背哄慰:“没事的公主,睡吧。”
直到她再一次深眠。
“咳咳。”陆凝也偏开头,闷咳了两声。
从刚刚起我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只是因为情绪被调动的厉害,无暇他顾。
此时才猛然觉得,他的掌心烫的不像话。
我复而返回去,贴上他的额头:“殿下在发烧?”
这个滚烫的温度,似乎抱着我掉落下来的时候就有了。
竟然....一直在发烧。
“不碍事。”他说着同样靠在了墙壁上,像是已经累极:“休息一会,如果真如同你怀疑的那样,那你该庆幸,你做了件聪明事。”
不用他点明,我看向赵庭安。
我确实是故意的,从阻止周拓拦住去跟赵庭安说我要去送死开始。
我没想利用赵庭安,可他已经被牵扯进来了。
如果整件事背后的人是赵知近,那无论如何,有赵庭安在,就不会变成死局。
我压下纷乱的思绪,低头掏药瓶。
不顾陆凝也的阻止,我像深潭那次那次一样,强行解开他的衣衫。
伤口果然裂开了,往外冒了血,衣服被糊成一片。
我上完药,重新替他包扎完,又塞了两颗药丸到陆凝也嘴里。
这次没再抗拒,陆凝也居然直接咽了。
“殿下不怕我也心思不纯,想要你的命么?”我有些苦涩地道。
他原本已经阖上眼,此时微微睁开,嗤笑了一声。
不知笑什么,总之看不起的意思很明显。
“你可以试试。”他说。
如果是信任,陆凝也给的太多了,多的我有些惭愧,明明我左瞒又瞒,是最不诚实的人。
不远处萧牧野终于凿出足够孟冬宁穿过的宽度,将她扶过门。
两个人极为狼狈地站在一起,目光投向我和陆凝也。
萧牧野只看了陆凝也一眼,继而盯着我。
我毫无所觉,用沾湿的帕子替陆凝也擦拭脸上的灰尘。
这张脸太矜贵,我连力气都不大敢用。
“殿下,你是不是其实已经猜到——”
我是沈妙缇三个字没说说出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我的唇上。
呦呦鹿鸣:
大概还有反转吧)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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