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一些时候,太监总管李公公来宣阳侯宣旨。
“昨夜,有刺客潜入宫中行刺,长宁王为护圣上受重伤,又恰逢宣阳侯夫人陆氏在皇后宫中。得知陆氏医术精绝,皇上特命陆氏救治长宁王。如今长宁王脱险,圣上念陆氏身怀六甲不易,救长宁王有功,特赏赐百年人参一根,黄金白两。”
宣阳侯府上下跪听旨意,待李公公宣读完圣旨,陆轻染接旨。
“侯夫人,您快请起,千万保重身子啊。”李公公弯腰扶起陆轻染。
这李公公不但是宫中太监总管,更是皇上身边的人。从他的态度中,也能窥探一二分皇上的态度。
皇上重视陆轻染腹中这孩子,换句话说他承认这孩子是皇家血脉。
谢绪眉头皱起,皇上的态度似乎突然变了。
“谢公公。”
陆轻染站起身,心下也有思量。
裴九思在宫里闹了这么一通,行刺之名已经传了出去,而皇上这一道圣旨却将行刺变成了护驾,可见裴九思的目的达到了。
皇上信他是亲生的了,因为信所以恩宠也就来了。至于皇上赏她,无非是为了安抚裴九思。
“老奴看夫人脸色不大好,可是病了?”李公公关切的问。
陆轻染瞄了那宣阳侯老夫人一眼,见她听到李公公这话,果然身子僵了一僵。
“不敢瞒公公,刚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这话一出,宣阳侯老夫人腿一软,差点趴地上,好在谢绪扶住了她。
李公公跟着瞄了一眼,啧啧道:“夫人往后切莫要小心,若有那些绊脚石,您往宫里知会一声,清除了就是。”
听这话,老夫人更站不起来了,脸色惨白。
李公公走后,陆轻染假意关心老夫人,上前去扶她。老夫人连忙躲开,一副我不碰你,你也别碰我的架势。
“真是娶了个活祖宗!”
老夫人小声骂了一句,让身边婆子扶着她回东院了。
谢绪看了一眼陆轻染手里的圣旨,沉了口气道:“你确实有几分聪明,但往往聪明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侯爷让我如何?我又能如何?”陆轻染反问。
“你该老老实实待在侯府。”
“然后等你们怜悯我,饶过我吗?”
说到这儿,陆轻染嗤笑一声。
“手持棋子的操控者又怎么会在乎一颗棋子的死活,你说你从未想害我,可当你是这棋局的受益者时,你与那些害我的人已经没有区别了。”
陆轻染转身,冷风将她的鬓发吹起。
“接下来一段时日,我西院的门会紧闭,侯爷最好别让人来打扰,我要养胎。”
这话多少有些打脸,他的夫人要养胎,但她腹中的孩子却是别的男人的。望着陆轻染离去的背影,谢绪眼神有些复杂。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陆轻染在其中奋力自救,身和心都太累了,腹中孩子也跟着她受累。她确实需要休息,但同时她也必须让自己清净下来,好谋算未来的路。
当晚,她睡得极沉,这股子困乏在第二天仍未缓解,但杨安来了。
他是例行为她请平安脉的,陆轻染让段嬷嬷和青竹去外面守着,她先问了他裴九思的情况。
“殿下昨夜里醒来过一次,得知您已平安回侯府,便又昏睡了过去。不过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体内的毒也暂时压制住,只需再休养一些日子,便能下地出门。”
陆轻染长长舒了口气,不得不再次感叹六殿下那续命丸之神效。
“只是……”
见杨安欲言又止,陆轻染让他有话直说。
“昨夜扶风郡住一直守在殿下床前。”
陆轻染心思一转,很快明白杨安的意思了。裴九思病重中醒来只因担心她,那霍扶风必然吃味了。
想到这儿,陆轻染也确实头疼。
这霍扶风的蛮横霸道,她是见识过的,当年她只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服,便险些被她打死,所以她是真不想惹到她。但不想也没用,她早晚会知道她怀了裴九思的孩子,到时落到她手里,她怕是想死都来不及。
这绝不夸张,霍扶风背后有西平王府,她一进京就敢带兵跟禁卫军开战,足可见其有多嚣张,关键是皇上事后还并未追究。
“郡主出来就把厅堂里的东西都砸了,还说……”
“说什么?”
“说这事,她会追查到底。”
陆轻染呼出一口气,她要查就仔细去查,到时就知道她也是被害的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未必饶她。
杨安为她诊过脉,说是虽动了胎气,但并无大碍。
陆轻染扶着自己的肚子,为小家伙的坚强而欣慰。
“对了,那晚你将那木匣子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可说了什么?”
那一件血衣,确实救了裴九思的命,也救了她和孩子的命。
杨安左右看了看,小声道:“皇上只问我,殿下有没有打开过这匣子,可看到过这匣子里的物件。”
陆轻染心一颤,“你怎么回的?”
“我只说先皇后给殿下的遗言里交代,让他在危难之时将这匣子交给圣上。殿下毒发后迷迷糊糊的,想到这句话,便让我找到这匣子,看都没有看一眼就给皇上送去了。”
“皇上信了吗?”
“不知。”
陆轻染替自己也替裴九思郑重谢过杨安,送他离开后,她坐在罗汉床上却是越想越心惊。
外面都传先皇后是得了急病,一夜就没了,可那件血衣分明昭示着,先皇后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谋杀!
这么大的事,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却仍对外说皇后是病死的,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皇上在包庇凶手。
不论出于什么考量,当时皇上对外撒了谎,那么现在他就绝不想有人扒出真相。
之后半个多月,陆轻染在西院休养,偶尔让青竹和柳姨娘私下见个面通一通消息。
转眼,她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
这日,她觉自己精神不错,便带上段嬷嬷出门了。白氏给的那些田契房契商铺都是白契,为防着他们偷回去,她打算都换成经官府盖章的红契。
交银子的事,总是很好办的,不到一个时辰就全办好了。
从官衙出来,时候还早,陆轻染便想带着段嬷嬷去她接手的商铺看一看,也好教他们知道东家是谁。 在经过花街的时候,见几个头裹红巾穿铁匠的士卒将道口堵住了,里面还有一帮红巾军在打砸。
花楼的护院躲在外面一言不敢吭,妈妈和姑娘们则是吓得瑟瑟发抖。
在这一片混乱中,陆轻染一眼看到了霍扶风,而好死不死,她也看到了她。而下一瞬,她就盯住了她的肚子,那眼神陡然猩红,意欲撕碎了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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