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都是明白人,伏青骨一点,立即清楚她所指为何。
席玉连忙前去通知各派,与留守在各家宗门中的弟子联络,令其加强防范,提防魔族入侵。
伏青骨对枯禅道:“大师,仙盟大会之事,你们有什么打算?”
“章程早已拟定,各家所推举的门派,也已在列,只差正式宣告。”
枯禅看着被风摇晃的烛火,神色肃穆,“事急从权,当下各类繁文缛节能省则省。明日一早,贫僧便召集各派掌门、长老,公布新仙盟成员和盟规,再誓师抗敌。”
伏青骨问道:“新仙盟在列成员都有哪些?”
枯禅道:“剑阁、浮屠禅院、蓬莱、药王谷、黄金台,五派依旧在任,另有沙洲沙陀寺和北境漠雪宗两派,被推举入盟。”
沙州与炎州比邻,由沙陀寺辖管,其辖地内多以佛修为主。
伏青骨想起近日确实见过一些衣着与浮屠禅院僧侣略有不同的和尚,在豫州除魔之时,表现十分出众。
因为都是和尚,她只当是浮屠禅院特别排遣去豫州相助之弟子,却不想原来是沙陀寺的僧人。
这漠雪宗,伏青骨倒是熟悉,因其与雷泽以漠雪山为界分辖北境。
在她所恢复的记忆中,漠雪山终年积雪,不通人烟,而漠雪宗弟子亦是深居简出,逍遥世外。
雷泽曾派人数次拜访,却迷失在其所设护山阵中,每每无功而返。
这两个门派与中原各仙门来往并不多,此次为何竟会被推举入盟?
她盯着枯禅,总觉得这其中,少不了他的功劳。
说不定还有狐狸的一份儿。
她问道:“新仙盟誓结成之日,凌霄和颜崟两位掌门便缺席,会不会太过仓促?”
枯禅胸有成竹道:“有凌霄掌门出手,黄金台之事今夜便会有个结果,且耐心等着吧。”
凌霄之所以自请前去救人,恐怕也是不想再因此耽搁时间。
看来,黄金台今夜必定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哦,对了。”伏青骨听见门外传来僧人低声呵斥之声,对枯禅道:“我已将犀渠寻回,顺便带来了天和,它们就交给大师处置了。”
“你不想问问?”
“问什么?”
两人对视,枯禅摇头,“没什么。”
这时,一名僧人来到殿外,似有话要禀。
伏青骨与楚屿芳见状,也不再多留,双双辞了枯禅出殿。
那僧人颔首对两人行佛礼,双眼观心观鼻,目不斜视。
二人回礼后,与他错身离去。
走出几步后伏青骨忽然顿脚,回头看着那和尚,然后悄无声息地将一道灵力弹入他后背。
僧人毫无所觉地跨进了殿门。
难道是她多疑了?
枯禅不动声色地朝伏青骨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伏青骨摇了摇头,随即迈步追上楚屿芳。
楚屿芳侧身朝殿内看了一眼,“怎么了?”
伏青骨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位师父有些面生。”
楚屿芳回想那僧人的面貌,说道:“是有些面生,只是浮屠禅院僧俗众多,遇见面生的也不奇怪。”
“嗯。”伏青骨掩下心头无端冒头的怪异之感,边走边打量她,“你的身子可还吃得消?”
楚屿芳本想点头,可想起她方才为自己输送灵力,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掩饰无意,说道:“近来是有些累过头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自己有数,况且嬷嬷也替我把着关,不会出岔子的。”
“连枯禅大师都察觉不对了,还说有数?”伏青骨语气不由得紧了几分,“我看嬷嬷也是管不住你的,一会儿见我,还指不定会怎么告状呢。”
楚屿芳有些心虚,低着头没有接话。
伏青骨不忍说重话,低声劝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受伤的仙友和百姓,但正因如此更该保重自身,若是你倒了,谁又来替他们诊治?”
“我知道了。”楚屿芳歉然道:“屿芳总是让你担心,实在过意不去。”
知道是一回事,会不会再犯又是一回事,楚屿芳这脾气伏青骨已摸了个透彻,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将白藏给搬了出来。
“我担心也就最多说你几句,若是让小白知道,恐怕要日夜难安了。”伏青骨长长地叹了口气,驻足望向远方沃野,“他此刻正替你守着药王谷,等你回去,你若要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辜负了他?”
想起白藏因自己病情而染上忧愁的脸和他临行前之谆谆叮嘱,楚屿芳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往后我一定好好保重自己。”然后平平安安的回药王谷见他。
伏青骨见她表情严肃认真,踏实不少,果真还得看小白。
“明日之后,我便送你回药王谷。”
楚屿芳微怔,随即道:“我自己回去便可,你已经为我和药王谷做得够多了。”
“若是平日你要自己走,我不勉强,可如今局势扑朔迷离,让你独自回去我不放心。”伏青骨拍了拍袖子,四脚蛇冒出个脑袋,“且有白师兄在,来去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四脚蛇扬起头,表情骄傲。
“况且出来这么久,我也想小粘糕了,正好回去看看它。”伏青骨看着她,“难道药王谷这就不欢迎我了?”
“怎么会。”楚屿芳立即打消疑虑,拉着她的手道:“药王谷随时都欢迎你,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
“这还差不多。”伏青骨露出笑容,片刻后又叹道:“黄金台如今危境,显然是有人蓄谋已久,若真如我所料想那般,巫山派近日恐怕也会有所行动。”
“已经有所行动了。”楚屿芳眼中闪过锐芒,表情也凌厉起来,“小白传信来说,五毒派潜入巫山的弟子,好些已同谷中断了联络,守在界外接应的弟子,还发现了不少五毒派弟子的尸首,他决定亲自带人潜入巫溪境内查探。”
她担忧道:“魔族诡计多端,我怕他出事。”
伏青骨安慰:“小白行事向来粗中有细,又有左长老在旁监督,不会自作主张的。他们既然决定入巫山派一探究竟,定有几分把握,你不必太担心。”
这道理楚屿芳自然懂得,可她心头记挂着那人,又如何不担心呢?
伏青骨转开话头,问道:“素月如何了?”
“嗯?”楚屿芳回神,“虽然已渡过危险时期,却还是老样子,总是昏昏沉沉,睡多醒少。”
“她此次伤得委实太重了。”伏青骨想起素月当日受伤情形,仍心有余悸,“我随你去看看她。”
“嗯。”钟楼传来钟声,楚屿芳算着时辰到:“正好这会儿嬷嬷应当在替她行针,行针后会应该能清醒片刻。”
伏青骨催促道:“那赶紧回去吧。”
两人疾行至芙蕖堂,来到内院,伏青骨刚进院子,就见一道矮小地影子从庭院中闪过,然后飞快钻进了嬷嬷的屋子。
“是白小缺。”白虺提醒道。
“我看见了。”伏青骨凉凉道:“先去看素月,过后再收拾她。”
来到素月房前,楚屿芳轻叩房门,等了片刻,医侍才过来开。
“少谷主,伏仙子。”
楚屿芳低声问道:“人醒了吗?”
医侍答道:“刚醒。”然后侧身让二人进门。
两人前后脚来到里屋,嬷嬷正和另外一名医侍在收拾器具,见两人进来,低头对床榻上的人笑道:“少谷主和伏仙子来看你了。”
床上的人抬了抬手,伏青骨立即上前将她扶起,楚屿芳则拿过软枕垫在她身后。
伏青骨坐到床榻边,顺势握着她的手,探查其脉象。
嬷嬷端来杯水喂给素月,一边对伏青骨道:“仙君情况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虽比之前好得多,可内里却依旧虚乏,灵力也近似于无,再探其金丹,也是枯竭暗淡,毫无生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境界跌落,修为难保。
伏青骨收回灵力,对素月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素月声音绵软无力,目光也不如从前精神,她缓缓道:“多亏少谷主和嬷嬷,这份恩情,素月铭记于心。”
嬷嬷有意活络场面,瞅了眼自家少谷主,眯眼笑道:“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楚屿芳被闹了个脸红。
伏青骨和素月见状,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嬷嬷,今日该药浴了,劳烦嬷嬷去替我备药。”
“好好好,老身这就去。”这是害臊了,将她支走呢。
嬷嬷也不戳穿,收拾好东西,招呼医侍一同出了房门。
人走后,伏青骨对楚屿芳问道:“我方才探脉,发现素月内府空虚,金丹也即将枯竭,可有补益之法?”
楚屿芳挪来凳子坐下,接过素月的手,替她探了探脉,说道:“断裂的心脉还未复原,不能贸然行回丹之法,否则灵力太盛,会导致心脉承受不住而在此断裂,如今这般已是最好的情形。”
修为和性命,自然是性命更重要,只是修行不易,金丹散去后再想重结,会比从前难上百倍,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结丹。
这怎不令人心痛惋惜。
素月拍了拍伏青骨的手道:“能捡回条命已是万幸,待伤好后,我再努力修炼就是。”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素月话说得轻松,可心头却十分沉重,若金丹真的保不住,她往后的路还不知如何艰难。
她又暗下决心,无论怎样艰难,只要她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妥协。
剑阁不养废物,她更不想成为废物。
想到明日过后,她们就要启程回药王谷,楚屿芳对素月邀请道:“仙君,明日过后我们便要启程返回药王谷,我想请你共同前往,好方便照料,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事需得掌门和师兄应允,不过我想他们会答应的。”
“那我明日便同他们商议。”
“有劳了。”
伏青骨打趣道:“嬷嬷方才不都说了?自家人用不着客气。”
说完三人都笑了。
楚屿芳见素月神色有些疲倦,对她道:“你先歇息吧,过会儿我让人来守着。”
素月点头,眼皮撑不住,已先一步阖上了,二人扶她躺下,她很快便昏睡过去。
伏青骨替她盖好被子,觉得屋里太亮,又灭了两盏灯。
楚屿芳见其睡得不安稳,从药囊中拿出一个香包放在枕边,仔细观察其神色后,才同伏青骨悄声退出。
出得房门,伏青骨便见白小缺在对面探头探脑,遂对她呼道:“过来。”
白小缺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楚屿芳。
楚屿芳笑了笑,替她对伏青骨道:“这两日小缺很是勤快,在院里帮了不少忙,说起来你的修为得以恢复,也有她歪打正着的一份功劳,就免她一次罚吧。”
白小缺不住点头。
还敢点头?伏青骨暗自冷哼,面上却松了神色,“此次看在少谷主的份上,便免你一顿鞭子,还不滚过来跟我回房。”
白小缺磨磨蹭蹭的来到伏青骨面前,小心翼翼地瞅了她一眼,却见她眼中闪过精光。
骗子!
白想缺想开溜,谁知衣领一紧,整个人就被伏青骨拎起来。
熟悉的巴掌落在她屁股上,她张嘴想哭,却被伏青骨下了禁言咒,脸上直滚泪珠。
四脚蛇同情道:“鞭子可免,巴掌难逃,啧啧,还是太年轻了,不识妖道狡诈。”
伏青骨对楚屿芳道:“这些日子辛苦了,好好休养,我们就不打扰了。”
楚屿芳替白小缺擦了擦眼泪,对伏青骨道:“她还小,别罚太狠,瞧着可怜。”
这小魔星皮糙肉厚,连天雷都挨得,哪里怕她巴掌?不过是借此装可怜罢了。
伏青骨拎着白小缺,辞别楚屿芳,走向外院,不多时,楚屿芳便听见外院传来一阵牛叫,不禁无奈摇头。
转脸见嬷嬷站在自己房门前望着她,轻咳两声,朝嬷嬷讨好一笑。
嬷嬷叹气,“少谷主,药浴准备好了。”
楚屿芳替素月合上房门后应道:“就来。”
这厢,伏青骨收拾完白小缺,本打算重新将她封印,可想起瀍河禁地中自己重伤,被她附身时的场景,便改了主意。
再强的封印只能暂时封住白小缺的魔气,封不住她那颗心,只要再次出现她重伤的情况,白小缺依旧会变得不可控,倒不如试着纵一纵,先给她点甜头,再慢慢驯化。
伏青骨凑近白小缺,朝她摊开一只手,问道:“白小缺,想不想再试一试。”
白小缺:“?”
伏青骨微微一笑,“我这具身体,想不想再试一试?”
白小缺盯着她的笑容,小小的身子不由得蜷缩成一团。
这、这妖道又耍什么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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