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三十二辆质朴的马车贯彻整条南街,街边被人群团团围住,和今年的大比武场面也不遑多让了。
有车厢的两辆在车队的正中间,一辆是给芳华准备的,由姜楚尘和沐云舟守着,一辆用来装干粮和保暖预备品,是姜芳华给整个车队准备的,每个小队成员都有自备的行李,这些不到万一是用不到的。
前后三十辆马车已经装好了酒。
车是沐云舟专门为拉酒设计的,车子按照云中酒坊酒坛的大小设置了隔层,隔层做到在保证马车行路便捷的基础上尽可能地扩大,每辆车三层酒厢,一车的运酒量达到一千两百斤,再加上车本身的重量,大抵有一千五百斤,为了保证车辆行进速度,沐云舟在车子减震和车轮上下了大功夫。
最中间的马车边,嵇鸣和郑安宁拉着姜芳华反复叮咛着,云朵和晴天候在旁边见插不到空子说话,索性再上车将车上的东西核对一番,确保无误。
芳华看时候到了,和嵇叔安宁婶道别后,便竖绿旗表示出发。
不时周边便传来百姓的呼喝声,是对自己远行的孩子的最关切的嘱咐。
“李驱奴,给老子好好听话办事!”是李叔的声音。
“知道了!”熟悉的回应声,却没有往日育英巷口回应时的不耐烦,竟带了哭腔,没想到往日里雄壮无比谁与争锋的李驱奴还是个爹奴。
真好啊!真羡慕!
马车开始行进,车外传来嵇叔和安宁婶的声音。
“孩子,平安回来啊!”
她撩开车帘看向后面的人,她挥手回应,声音不自觉拔高,“叔婶,你们放心,我会平安的!”
她的呼喝引起街边的人的注视,纷纷与她挥手道别,“小姐,慢走!”
“小姐,平安!”
“小姐,顺利!”
……
各种祝福送来,姜芳华觉得心暖暖的,对李驱奴的羡慕也渐渐被人群的拥喝声淹没。
车队从云中县城出来,百姓的呼喝嘱咐声消失,但车队内的小子们开始呼喝,说到底是第一次出门,姜芳华也不阻拦,任他们吆喝。
等过了新鲜感,受了路上的苦就没兴致吆喝了。
车厢是云舟仔细设计过的,外表虽应她要求,做的简朴,但内里却是用了心思的,除了她吩咐的藏钱的大暗格,他设计了一个小机关,车厢后边的木柜的顶部可以层层抽出搭建在两边的木格上,变成一张床。
底部的车板中央还特添了一块铁板,可以放置小炉,车顶侧边有一处可打开的圆口可用于安装炉桶。
除此之外,还在车厢顶设了隔层,能放些小物件,用取方便。
坐板上都铺了软垫,还有云朵新做的靠枕,坐着也不颠,不会影响看书喝茶。
姜芳华现在的关注点却不在享受上,而是屁股下的暗格。
为了这几个大暗格,她可是忍痛多给了云舟两百贯钱,暗格做得大,想要不显眼,只能马车底子做得大些,这样才能在大柜子里设大暗格,不然碰到贼人一搜一个准。
她的钱可都放在这里了。
她不禁再次吐槽,这时候连个银票都没有,连金银这种硬通货都只能是权贵所有。
办钱庄太显眼,得累积信用,还要提防朝廷权贵的构陷,太危险,她不想干。
金银虽不比钱票方便,但好歹比这一串一串的铜板方便,只是她得先变成权贵或者巴结上权贵。
耳边忽然响起那个少年清冽坚定的声音,“我会提前为你支起一片晴空,碾出一条宽敞大道。”
是那日他离开的清早,他凑到她耳边说的,她听到了,但忍着没去睁眼看。
她的心不足以支撑她亲眼送走彼时这世上所存在的她最亲近的人。
定襄郡,他待过的地方,会有他的消息吗?
自从他离开后,就再没有了音信,后来从客商处听到在他离开了一个月后西境就开始打仗的消息。
她便知道他该是跟着谢老将军去西境了,不知他这些年怎么样了,为何不传信回来,若是他想传信定是可以找到渠道的。
对车内的新鲜顿时没有把玩的兴致,随便从侧边的格子里拎出一本书看,书页泛着毛边,是嵇灵抄写的姜氏战史,正本在四年前就已经被她放到阿娘棺内和阿娘合葬了,只这本抄本她这些年翻了无数遍,但眼下她心里真烦,手里拿的这本书只会令她更加烦躁。
将书另放在贴身的包袱里,翻出纸笔开始默写诗句。
工作使她冷静。
这些年她都是这么冷静过来的。
匈奴的马确实健壮,到姜老伯这里的时候才午时,往年来时清早出发到时已经太阳半落山。
沐云舟敲窗问道:“小姐,要进灵遥村吗?”
姜芳华掀开窗向不远的村边看去,烟火旺盛,是安宁状。
“他们第一次出门,别太累着了,咱们人多进村声势过于浩大,怕是要叨扰了人家,还是就近找片地方歇息,云舟,你留下带队找地方休息,楚尘和我进去看看姜老伯。”
楚尘脾气古怪,是不屑于与小队的人相处的,云舟这些年被她四处外派,与云中百姓更为熟识,也算小队的半个队长,他留下更合适。
姜芳华下车到后边拎了一坛酒,招呼姜楚尘一起进村。
姜楚尘从姜芳华手里夺过酒坛,不给姜芳华一个眼神,径直入村,姜芳华看着突然空了的手臂,怔愣一瞬,他改性了?
“快走,还要赶路,没时间耗!”
不耐烦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无二,并没有改性。
姜老伯的家在村子靠里,两人到的时候,姜老伯正在用饭,他们提来的酒恰到好处。
姜老伯见了姜芳华甚是欢喜,还没开始啰嗦,就瞅见了后面跟着的姜楚尘,眼里瞬间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姜芳华不尤开始头疼,这几年她每年都会抽时间过来,顺道在这边也培养一些人手,管理土地和收粮。
前两年每回来,姜老伯都要啰嗦她的衣食住行,后两年她成年了,又开始操心她的婚事,变着法地告诉她别找云中汉子,这老家伙精明得很,就瞅着她赶紧和姜家派来的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小姐,这位是?”
果不其然,来了。
但对真心疼爱她的老伯,姜芳华发不出脾气,认命介绍:“姜家派来的,姜楚尘。”
姜老伯的眼里瞬间光芒万丈,“是楚尘公子啊,果真一表人才。”
姜楚尘倒是难得给外人好脸色,恭敬向姜老伯行礼问安。
姜老伯连连应好。
姜芳华疑惑,“你知道他?”
姜老伯边招呼人进屋,边低声和姜芳华解释道:“族中派来给小姐的男子肯定不是本族血脉,但这位公子又冠以姜姓,应是历代家主忠诚的外姓家臣的后代。”
“既是外姓家臣,为何后代姓姜?”
“小姐有所不知,历代家主都要在家族培养的子弟中选择几位家臣,其中有些是姜氏收养的孤儿,非姜氏本源子弟,但姜氏对这些对家族有贡献的人心怀感恩,给予更姜姓的机会,福泽及其后代。
比如将军就选择了三位家臣,其中便有一位外姓子弟,后来更为姜姓。家主临走前将几位家臣分别设为二家主三家主四家主,由二家主暂领家族事务,这位外姓家臣如今就是其中的三家主。”
解释完这些,姜老伯正经的话头一转,“唉!小姐,家主都走了多少年了,姜家还没个正经的主事人,我觉着这位小兄弟就不错,你……”
姜芳华赶紧打断,“老伯,我饿了!”
姜老伯精神一怔,满眼心疼,瞬间什么都不管了,赶紧去取碗筷。
自始至终被无视的姜楚尘拂去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似有所指道:“我武功虽不及小姐,但大夫的耳朵不比武夫的耳朵差。”
姜芳华被戳破也不尴尬,双方心知肚明的事,本就只隔着一层薄纱,本就是透气的,只能模糊表象,现在揭开倒也清透。
“我的耳朵虽是武夫的耳朵,但眼睛却是朝上长的,看不得阴阳怪气的脸。”
姜楚尘的火气又被点起,怒哼一声,偏头静默。
眼下在姜老伯这里,姜芳华便没再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姜楚尘在此事上不是能沉得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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