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芳华紧赶慢赶,等到了奴牲市场门口,已过约定时辰两刻钟。
市场门口未见姜楚尘二人,她正打算进去找个人问问,便被一颗花生击中,循来处看去,对面茶肆二楼上坐的可不就是那二人。
她干脆将马车寻地方停下,交由茶肆小厮留意,也上茶肆歇脚。
这茶肆搭得正规正矩,不出彩却也不出错,放在这人来人往的市场门口倒也合适。
上了二楼,进屋子就姜楚尘二人的席位落座,端过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下去,解渴,但不如粮铺那里喝过的齿颊留香,想来又是她迟钝了,竟将茶肆的杂茶与那君山银针相比。
也难怪二人在这边坐了这么久这一壶茶还没下去,姜楚尘是看不上这样的茶的。
这时候的茶可精贵着呢,就算是这杂茶于多数平民百姓也是难得喝一回的。
她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又给自己续了杯,这回却是不急着喝了,开始与二人询问情况。
“可找到合适的人了?”
姜楚尘不动面前茶碗,望向外面的目光丝毫未动,懒懒回道:“嗯,找全了。”
一旁跟着的少年郎却是端茶碗抿着,不敢看队长。
姜芳华一心和姜楚尘说话,未发觉异常,继续问道:“多少钱?”说完端茶灌水。
闲适的身影仍然无所动,撇着身靠窗闲淡回答:“二百五十贯。”
姜芳华嘴里将入喉的茶水瞬间被激得噎住,她勉强咽下去,赶紧低头蒙声藏起自己忍不住的咳意,不至于自己太难看,等她咳意下去,她已经双目含泪。
等不及拭去眼里的晶莹,她不敢置信问道:“多少?”
姜楚尘见她没有喷茶出来,放心地正起身子,“二百五十贯。”
姜芳华再也忍不住大声起来,可又想起这是茶肆,只能又憋下去声音,凶狠狠地低声驳斥,“两个人,二百五十贯!你买的不是厨娘,是御厨吧!”
旁边缩头缩脑的少年怯声怯气地辩驳:“是十个,外带两个半个的。”
“十个?我要这么多人往哪里睡去!?还有,什么叫两个半个的?!”
姜楚尘却是不慌,解释道:“你那别庄要想马上待客,需要的仆从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的,调教一个仆从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这几个我瞧着就很合适。至于那两个半个的,不过是被打得卧床不起估摸活不长了,这个你放心,有我在,死不了,保证叫你白得两个好侍从。”
他说得在理,姜芳华何尝不知,但问题是她缺钱啊,“就不能拖几天再买?”
少年郎听队长语气松下,探头探脑解释缘由,“队长,那个牙婆讲那些女孩明日再不出手就要买进花楼了,只能今天下手了。”
姜芳华闻言眉心一沉,世道如此不堪,偏她夹在中间顺不得逆不得,凭垒一腔愁绪。
“罢了,去看看吧,谈谈价买下罢。”总归姜楚尘的眼光不会出问题,想在底层百姓中寻几个得用的人实属不易,遇到了便不该放弃。
姜芳华原先觉得茶不能浪费,尽量多喝些,减少浪费,现下却是觉得不能白花一文钱,将茶壶里的茶尽数倒给另外两人,催促人都给她喝光,两人闻言温温吞吞地接过茶喝下去,满脸的痛苦。
她又问茶楼小厮要了张油纸,将剩下的蒜味生包起,留着给其他几人尝尝鲜,她是不爱花生的。
等茶桌上的东西都清扫完毕,唤来小厮结账。
“两壶茶,一盘花生,三十二文。”
姜芳华闻言一顿,将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掏出钱袋抠搜地又数了十来文凑够茶钱。
两壶破茶,这么贵,早知道她该做茶叶生意,血赚。
心里想着喝干净的茶壶,一阵安慰自己幸好喝光了,不然付完钱再拖人坐下来灌茶实在难看。
又想起刚刚两人的痛苦面色,原是已经喝饱了,才如此难挨,就当是教训了。
三人驾车进入奴牲市场,里面鱼龙混杂,有牵牛栓马来买的牲口贩子,有如牛羊一般被摆在摊子上的俏丽姑娘,有极尽所能拦住过往看着富贵些的男人的牙婆,有被圈在笼子里的七八岁稚子,里面有男有女,但不变的是身上的土灰破布衣,看得人难受。
她忍着干脆甩帘不看的欲望,继续直面这个社会底层的颜色。
沾满污泥的血色。
路过一个个脏乱的摊子,前面倒是干净许多,路边支起一个个小帐篷,里面的奴隶身上所着也干净许多,他们不再被当纯粹的牲口一样对待,是有些价值的商品。
“队长,就是这家了。”
她依言下车,向那摊子走去,牙婆眼聪地迎上来,谄媚地打招呼,“两位公子先前问过价,奴只当不满意便走了,原是主子未到呢!小姐是看两位爷刚问过的那几个,还是要亲自挑一挑。”
再看一圈最后还是选那些人难免叫这牙婆觉得她非那些人不可,倒不如直接摆姿势给态度。
“不必,我懒得看,你带我去看看刚看的那几人罢。”
牙婆谄媚未变,将他们引到几个帐篷中的一个里。
帐篷里的几人听到门帘传来声响,赶忙在棚内规矩站成一排,遮住后面瘫在床铺上的两人。
姜芳华几人进来时便看到这副情景,十个梳着双丫髻的芳龄少女齐齐敛目低头,身上的衣服不及放在外面的奴隶干净,屋内的气味说不上好闻。
但难得的是她们的脊背,虽处于难堪之境,不得不顺从这悲惨的命运,但几人脸上却并没有展现出她们的恐慌,也没有想要被她选中的迫切和欲望,是面临困难的镇定,不是绝望麻木。
不论才能如何,只这份沉稳的气度就依姜楚尘所言,是可造之才。
牙婆却是不会欣赏这份气度的,她呼喝着站成一排的女子,“有小姐选中你们,你们该感恩戴德,怎得还一副死了老子娘的模样,讨人不喜!”
十人却是丝毫未动,他们很清楚,牙婆只是转板,他们的未来早已注定,世间好主子难得,他们曾有幸遇到,现在他们被王家卖出来,定襄没有正经人家会要他们了,既然结局已注定,他们便要珍惜现在还能聚在一起的日子,等往后魂归何处再言相聚。
心里有了最差的预期,便没有什么害怕的了。
“我看他们倒是有些意思,你出去罢,我私下问他们几个问题。”
这个你是谁不言而喻,牙婆支吾着不愿意出去,“小姐,什么事我都是最清楚不过的,您有什么问我便是,实在没必要……”
话未落却被姜芳华一个刀眼吓得顿时不敢多言,却仍没有要走的意思。
“牙婆既然如此能耐,不妨将您卖于我做个洗脚婆子罢,说来边洗脚边听故事也是项不错的消遣。”
牙婆顿时被噎住,想反驳,却被三人吞人般的眼神吓得不敢张嘴,只能在几人逼人的眼神中摆手出去。
屋内的空气顿时清新许多。
十个女孩儿第一次遇到这般情况,不禁有些好奇,小一些的已经开始悄悄抬眼偷瞧这回来的是什么人了。
大一些的女孩假咳一声,刚刚起苗头的几个瞬间又安静下来。
看来确实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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