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时,茂平准备了马车,要去验粮食。
不过虽然慕容玄过去是走个过场糊弄人,可既然是要人信,那样子就得做得很足。
所以茂平十分贴心地准备了一辆四驾马车,拉车的大黑马皮毛水滑,马车外头各种配饰也是无比奢华,叫人一看就觉得,坐车之人是个惯会享受的,不是能做事的。
饶是慕容玄看见这辆马车,也没忍住嘴角一抽。
沈惜月找茂平要了身侍卫的衣裳换上,一出门,瞧见慕容玄带来的护卫都在道路两旁排列开来。
而他就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一袭白衣,清瘦颀长,偶尔微风阵阵浅浅撩动他的发丝,飘落的桂花落在他身上留下点点洒金,仿若比传说的九尾狐仙还要惑人几分。
一行人坐着马车到码头,沈惜月起身要下车,慕容玄扣着她,叫她又拉回怀里。
府尹就在外头汇报:“殿下,粮船装了满满五大船,把多年储备的粮仓都给掏空了!还请殿下查验!”
慕容玄隔着车帘咳了几声,喘着声吩咐道:“茂平,你去查。”
茂平忙应道:“是!”
他去粮船上装模作样地挑开几袋粮食检查了一番,随即便大声汇报:“回殿下的话,颗粒饱满,府尹准备的,都是上好的粮食。”
于是慕容玄就连马车都没下,夸了府尹几句。
这检查粮食这一项,就算看完了。
回去的时候,赶车的人就换成了茂平。
他低声道:“殿下,属下检查过了,那五船粮食,都只是顶上放着一层好粮,底下的麻袋里,都是装着石头充数的。”
虽然早知如此,但慕容玄听了这话,还是讥讽一笑。
但这笑声听在茂平耳里莫名的背后发毛,就听慕容玄又道:“江浙数万百姓等着粮食赈灾,他倒好,这种损招也敢拿来用。”
沈惜月对赈灾这事不陌生,毕竟前世为了齐珣,她也多方打听过。
原本这桩差使并不难,因为江浙水患几乎年年都有,地方上的大臣都是有经验的。
诸如施善粥,开义诊,替百姓们重建房屋田地等等事宜,只要朝廷的钱粮送得及时,灾情复建的事情按照流程做下去,自然万无一失。
可是曜王他们,竟敢狠毒到在粮食上动手脚。
赈灾的粮食有问题,若是慕容玄当场查出来了,就得耽误工夫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无论是将那涿州府尹下狱,还是再从各地调粮食,都得浪费时间。
就算这边耗得起,江浙那边可拖不得。
不然,就不光是受灾的百姓吃不上饭的问题,灾情复建不好,怕是要起瘟疫,到时候百姓更是流离失所。
事情闹大了,就要追责,赈灾不力的罪名,就要落在慕容玄头上。
若是这批有问题的粮食没查出来,那到江浙那边,受灾百姓嗷嗷待哺地等着救济,负责赈灾的太子却拿出几船石头来,岂不是要惹得天怒人怨,惹出更大的暴乱。
失了民心,太子之位如何坐得稳?
曜王这一手,真是叫人进退两难。
沈惜月一个闺阁女子能想到这些,慕容玄和茂平自然也都清楚,
茂平感觉头皮都麻了,忙道:“好在殿下您有先见之明,从通州码头运了国库的粮食过去,不会误了赈灾一事。”
慕容玄淡声道:“明日船启程后,给宋丞相去封信,将涿州一事说明,国有国法,赵府尹非要一心求死,孤也不好拦着。”
茂平忙应下:“是。”
沈惜月微微有些心疼,赈灾一事并不难,可从中作梗之人,难的却是这些从中作梗之人,防不胜防。
有些人和事,明知是圈套,譬如秦晴,譬如赈灾粮,最好的法子,也不过是按兵不动,以免再节外生枝。
外头茂平的声音还未停:“还有,属下截获了县主送出去的信,是写给.......”
慕容玄等了半晌没等到下文,眯了眯眼:“怎么?不继续说是等着孤求你?”
茂平赶紧道:“是,是......写给那位和齐世子相好的那位顾氏的。”
沈惜月一阵心惊,登时从慕容玄怀里直起了身子......顾氏?
顾芷兰?!
沈惜月面色瞬间沉重起来,顾芷兰在京城名声已经烂了,又逃往江南,那秦晴怎么会还和顾芷兰联系?
难道说,曜王破坏赈灾一事,顾芷兰也有份?
沈惜月登时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一般。
她是领略过顾芷兰此人有多可怕的。 在她看来,顾芷兰心性非比常人,能忍又好斗不服输。更重要的是,她还会许许多多自己连听都没听过的本事,叫人难以招架。
可如今,赈灾一事出不得任何差错.......
慕容玄瞥着沈惜月的反应,眯了眯眼。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以为她还是沉浸在于齐珣和顾氏的纠缠中,才这幅反应。
他无意识的勾了勾唇角,目光越发温煦,不知是被她勾起了兴趣还是怒火。
“一个顾氏,就叫你激动成这幅样子?他猛地伸手擒住她的下巴,将人拉到自己跟前:“怎么,还不死心,又恨上了?”
事已至此,沈惜月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他有误会,强自忍下他的言语羞辱:“殿下,你放开我,听我说......”
慕容玄才不肯放:“怎么,被孤说中了?”
沈惜月又急又怕又恼,她气的眼圈一红:“......我疼!”
慕容玄蓦地手一松,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是捏了一下,她怎么就这么娇气,又疼哭了?
沈惜月总算是找回了几分体面,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实在觉得现在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急声道:
“这个顾氏不是普通人......齐珣说,她自称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很有些本事。她知道没什么仰仗,故而从前总是藏拙。
我是怀疑,破坏赈灾一事,她也有份。”
“什么叫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慕容玄没听懂。
顿了顿,又缓声道:“那个姓顾的,孤叫人查过了。她原是京郊一户农家女,两年前,此女忽然性情大变,自堕青楼,除了爱些诗词歌赋,似乎也没什么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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