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法庭位于第二绿洲的中心。
古老典雅的建筑外矗立着高大的正义女神像,左手执着天平,右手擎着断决之剑。
一身总务署制服的金发Omega三两步跃上台阶,把手里的咖啡递到同样穿着制服的Alpha面前。
“你的黑咖啡。”
谨弋面无表情地接过,先是嗅了嗅,然后喝了一口。
“今天好多人啊……”
星遥站在比他低两级的台阶上,看着女神像下乌泱泱一片记者官员。
谨弋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下移,“毕竟是裴忌的诉讼。”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星遥盘起的长发下黑色的颈环。
因为露出了后颈,他今天特意用这个遮住了腺体,还不忘在前方挂上一颗与制服很配的绿松石,喷了松木味道的抑制喷雾。
爱美的家伙。
Omega的信息素多是花香或者果香之类甜腻腻的气味,但星遥不同,他的信息素是苦咖啡的味道。
还是那种很涩的,没有加过糖的浓缩苦咖啡。
星遥不喜欢自己的味道。
用他的话来说:生活已经很苦了,谁愿意跟一个比生活还要苦的人整天呆在一起啊?
所以他总是想办法把自己的味道遮盖起来。
谨弋经常能从他身上闻到各种各样的味道,雨、雾、草木、花、糖果……但几乎闻不到属于他自己的味道。
他曾直白地向星遥表达过自己喜欢浓缩的、不加糖的黑咖啡。
星遥当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第二天就开始给他买咖啡了。
愚蠢的家伙。
谨弋又嗅了嗅手里的咖啡。
其实今天原本只需要星遥一个人来,他是控方证人,同时还要给丢失的共生石做价值鉴定。
但星遥一听说有星网媒体,吓得魂不守舍,粘了谨弋一天,好歹是把他拉过来撑腰。
胆小的家伙。
谨弋的目光在他收拾得堪称完美的头发上逡巡打圈。
金发的Omega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一会吵嚷的人群,又望向头顶的正义女神像,指尖摩擦着咖啡杯凹凸不平的表面。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公平正义吗?”他突然问谨弋。
Alpha的声音冷淡而平静:“没有。”
他站在那,就如同那高高在上却冰冷无情的正义女神像。
“公平与正义都是相对的,人类是偏颇的生物,往往只愿意站在自己的立场,推崇他们认知以内的公平正义。”
星遥扯了扯嘴角,“你说话怎么那么残忍啊……”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谨弋说,“与其伤感自己无法控制的的东西,不如做好能做的事。”
星遥咬了下嘴唇:“可我感觉我什么都做不好。”
他不安地握着咖啡杯。
“你说……一会法庭上我不会说错话吧……会不会给署长添麻烦?”
“我要证明卢卡斯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弄丢了矿石,还要证明那块矿石很罕见……对吧……”
“唔,怎么办,我好紧张……我不能给署长拖后腿啊!”
略有点烫的温度贴上脸颊,星遥“啊!”地尖叫了一声:“你干嘛?”
他捂住半边脸。
“你什么都不需要证明。”谨弋收回咖啡杯,简洁明了地说,“你只需要说出你知道的事实。”
星遥耷拉下眼角,哼哼唧唧地扭过头,“你说得简单……”
很快,他眼睛一亮。
“署长来了!”
谨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因为等在门口那乌泱泱一堆人连同半空漂浮的拍摄装置全都朝那个方向围了过去。
领主和少领主的飞艇接连降落。
身着白沙星传统服饰的裴黎和艾梵率先走了下来。
骑士团将人群分开一条路。
在总管巴里的陪同下,不苟言笑的领主和优雅从容的领主夫人在正义女神像前肃立,随后挽着手进入庄严的法庭。
然后是裴忌和沈确。
“嘶……”星遥凑近谨弋,“我怎么感觉……不太对……”
谨弋皱了皱眉。
的确不太对。
裴忌和沈确穿着款式一致的礼服西装,外罩长款黑色斗篷。
衣着上没什么问题,裁剪得体的正装衬得两人都英姿飒爽,可以说是非常养眼。
有问题的是两人之间的氛围。
感觉……很不熟。
裴忌阴沉着脸,嘴角下压一个不悦的弧度,原本就冷硬的面部线条显得更加锋利,眼角殷红可怖,极具压迫感。
他下船的那一刻,本来已经围上去的星网记者硬生生又后退了三步,让出了一条比刚刚领主走过时还宽阔的道路。
他甚至不看沈确,下了飞船径直走向女神像,飞扬的斗篷翻滚出一派张狂与傲慢。
而沈确面容平静,在女仆的搀扶中下船,缓慢但平稳地沿着裴忌走过的路到达女神像前,驻足在他身侧。
肃立祈祷时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
眼见裴忌再一次甩下沈确走入法庭,星遥捏着咖啡杯的手不自觉收紧,“他不知道署长身体不好走不快?就不能等等他吗?”
他一直以为裴忌应该喜欢沈确,毕竟送了那么罕见的石头做新婚礼物。
但他与裴忌不熟,对这位少领主的印象除了星网上那些黑料就只有:比两任夫人更凶,但完全不管事的代理署长(任期:两个月)。
还有地下赌场那短暂的一句“低头”。
当时还以为是个可靠的人。
可他今天的表现像是完全不把沈确放在眼里。
星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知道沈确很在意裴忌。
接触这么久,虽然因为谨弋对沈确的赞赏有过那么一点点羡慕嫉妒,但除去私心,星遥是真心喜欢又佩服这个新署长。
“今天的审判不会出问题吧?”他担忧地问谨弋。
“你觉得会出什么问题?”谨弋看了他一眼。
“唔……我说不好,我担心上将给署长难堪……毕竟,这次诉讼是署长私下用他的名义提起的……”
“那个卢卡斯本来就看不起署长,要是上将反过来帮他,署长该多难过啊……”
星遥咬了咬红润的唇,脑子里乱糟糟。
“你倒是挺关心他。”谨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星遥愣了愣,“你说署长吗?当然……我是他的证人……”
“你这个证人是不是操心过头了。”谨弋打断了他。
“不仅跟着原告去赌场取证,为审判魂不守舍,甚至出卖尊严搬来救兵。”
救兵谨弋面无表情地控诉。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星遥有点生气了,“我怎么出卖尊严了!”
不就是上供了一个月的咖啡吗?
却听谨弋冷笑一声:“可惜你没机会了。”
他突然伸手,拽住星遥颈环上坠的宝石把他拉到面前。
“两个O是不会有结果的,他已经是别人的Omega,而且,他的Alpha已经喜欢了他十几年。”
他一字一顿。
“不可能让给你的。”
星遥愣在原地,对着谨弋那张冷峻无情、近在咫尺的脸。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小脑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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