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叶无双回到房中时,看到自己的房间亮着灯,她疑惑,在这柳宅,除了小桃,谁会来她房间,况且她刚跟小桃分开,也听到她说柳彧伤已经休息了。
如果是贼,定不会明目张胆的开着灯,要么是柳彧伤,要么就是认识的其他人。
她将手里的兔子灯笼熄灭了,推门进去。
在看清里面的人时,她心虚的把灯笼往身后一藏。
脸上的表情生硬了几分:“太妃娘娘,您怎么在这?”
一个成日里在深宫中里的娘娘,在深更半夜的,出现在一个女子的房间,着实是让人意想不到。
她穿着与往日的华服不同,素净的衣裳,发髻上也素得像是平民家里的普通妇人,但她眼神和神态却雍容华贵,带着让人敬畏的气势。
她身后跟着两个女侍,眼熟得很,也许是她宫里的宫女。
太妃指着她身边的椅子温和道:“坐。”
这种皇族人,还真是不客气,把人家家当自个家一样。
叶无双只好把灯笼放在桌面上,坐在了她身边。
“太妃找我想必是有要事。”
不召她进宫,必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要事。
不过叶无双奇怪,以柳彧伤府上的戒备防卫,她们是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该叫你无双还是安宁好,我等你很久了。”她的语气依旧温和,但眼神已经不似平时的温柔和蔼。
叶无双心道:来意不善。
“叫我无双好了,都叫了十几年了,一个名字而已,不用在意,太妃有话直说。”
太妃把桌上的兔灯笼拿到了她面前,小摆小弄着:“这是玦儿送给你的吧?”
叶无双看了她一眼,也不打算说谎:“嗯,是。”
“你的身份既然都说开了,你和玦儿的婚事也已做废,这时候还纠缠,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如何挂得住脸?我想你也是懂事的,所以一直没有干涉,你和离后也一直住在王府好几天,这事我也可以理解,但既然你都离开王府了为何还有回来.....”
“为何还做出那种事!”说到这一句时,太妃的语气明显转变得凌厉。
她害怕的不是他们做这种事,而是他们继续纠缠。
那就是不可控,那就是宇文玦忤逆了她。
宇文阙云的旧党要是知道还有他的血脉留存于世,难免再起波澜。
如果宇文玦与宇文安宁同一条线,那她的羡儿的位置就会受到威胁。
这样的变数,她是绝对不允许发生。
与其在宇文玦身上下心思,不如来找叶无双。
那种事?叶无双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她指的是什么,脸上顿时泛起红晕。
她之前就听说过王府里有宫里的眼线,但这种事竟然还......。
“那是....意外...。”她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看太妃。
这种事确实是不雅、不伦、不好看,长辈知道了会生气也正常。
太妃一脸平静,眼神确如刀子一般盯着她:“从旁观者看,做为女人,在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堂兄,知道对方是自己仇人的儿子,还要行这种不知廉耻之事,你有为死去的家人着想吗?你是怎么答应你亲娘的?再则,你在外面还是叶家嫡女的身份,和离了还在我儿府中过夜,传出去,你那叶家二老怎么想,你那哥哥在宫中怎么抬起头见人,我是你,就乖乖收心,别做一些害人不利已的行为。”
叶无双紧握的拳头无端的颤抖了起来。
“太妃,既然知道我与你们一家人之间,是这种关系,你来找我干什么?不怕我失了分寸杀了你为家人报仇吗?我娘说什么江湖规矩是冤有头债有主,不牵连家人和后辈,但我不是江湖人。”
她是第一次顶撞长辈,好吧,这个已经不算是她的长辈。
但这么大声的抗议,她还是第一次。
胆怯的人,突然硬气起来,身心都在抖。
两个侍女同时拔出了剑,目光紧盯在她身上。
太妃把桌上的烛火拿了下来,把兔子灯笼点着了,那灯笼本就是红和竹做的,一点就着。
“既然是梦,该醒了。玦儿很快便会再纳正妃,繁育子嗣,与你再无瓜葛。”
“今夜我私自来找你,避开其他人,也是为了给你父母颜面,丑事不宜外扬。我已经跟柳公子打过招呼,二十万两黄金,是给你做为宇文安宁的补偿,不日便会派人送到天婴教,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宇文安宁,不让你认祖也是你娘的意思,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她的话如淬寒冰,一掌一掌的打在叶无双的脸上。
二十万两黄金,还真是大手笔,这对她叶无双来说,十辈子都花不完了。
她嘲讽道:“一个太妃,竟能无声无息下拨二十万两黄金,这恐怕不是国库里的钱吧?”
太妃淡淡笑了:“这个就不用你操心,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过别的,至少也要为叶无明想想吧,叶家虽无生你之恩,却也养育了你十六年,不是吗。”
这是威胁,用叶家威胁她。
真看不出来,这些人,个个都演得一场好戏,她见过这女人三次,一次是与宇文玦成亲那一天,只听声未见人,一次是成亲后进宫,二次是那一次接风宴留宿宫中。
这三次相处,太妃给叶无双的感觉就是和蔼慈母,温柔端庄,无欲无求,为什么说变就变了。
这世道还有什么是真的。
太妃似乎是想到也猜到了她眉心的郁结,笑道:“我知道你在心里质疑我,不奇怪,我这人在宫里三十年了,领会过太多太多的残酷,是我的人,我定是真心护着的,不是我的人,危害到我的,我哪怕不择手段,也要除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叶无双也笑了,这些笑面虎,一个一个心口不一表里不一的东西,还能说出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不会理解你,也不想理解你,什么半个不半个长辈的,算了吧,我不缺长辈。跟你儿子上床纯属意外,没想到让你特地跑一趟,还冷嘲热讽的,失了风度。在宫里混了三十年,手段也不过如此。谢谢二十万两,我就笑纳了,慢走不送。”
桌上的兔子灯笼已烧成了灰烬,还有两小节竹片残留,带着火星忽闪忽暗的。
被人上门羞辱一番,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但也是她作贱在前。
不被世人接受的感情,注定是不会有好下场。
也没到收不住的地步,没必要自甘堕落自取其辱。
今日的浪漫就当是黄粱一梦。
宇文玦——
她心念着一个名字,眸色暗了下来,眼尾下垂,整个人陷入无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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