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世达赖此时尽管重病缠身,但西线战事的进展却尽在掌控之中。
拉达克首领叫德勒南结,野心很大,在多尔济煽动下,利用阿里活佛事件,出兵阿里,大肆迫害黄教僧人,掠夺寺内财物,奴役当地农牧民,并派其前锋统兵官率主力深入到雅鲁藏布江源头桑木桑一带,窥伺卫藏。一到这里,正遇上道尔吉率兵阻截,双方打了几仗,拉达克统兵官尝到了蒙古骑兵的厉害,自知不是对手,后撤到今中印尼三国交界处的普兰镇。
普兰镇位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马甲藏布河畔,风光神奇秀丽。由于山脉南坡陡峭,河谷与山峰的落差有一千多米,这种地形使骑兵根本无法作战。拉达克人又在镇前利用土石修筑了许多半地下堡垒,屯驻大批士兵,对方冲下山来已成疲兵,他却以逸待劳,不费什么事就让蒙古人吃了不少苦头。道尔吉正好接到多尔济密函让他找个借口拖延战事,以观其变。于是,双方形成对峙。
甘丹次旺正是这个时候到达前线的。
当年五世达赖进京,一行人到达今兰州后,并未按惯常的线路由天水、宝鸡进入内地,而是北上进入内蒙古,直抵归化城。这个路线是五世达赖亲自选定的,原因有三:
1、高原下来的人到内地人稠之处易感染疾病,而当时缺乏必要的防疫条件。内蒙古地旷人稀,再斜插雁北进京,可避免或减少染病。
2、四世达赖云丹嘉措是蒙古土默特部落出身,五世达赖对前世出生成长之地心向往之,借机前往拜祭。
3、可借此机会扩大、巩固黄教在蒙古各部落的影响。
归化城是内蒙古首府,市内及附近建有不少颇具规模的黄庙。五世达赖一行在此歇息多日,除会见部落首领并为信众开示经文、摩顶赐福外,还顶礼朝拜了着名的大召寺、庆缘寺等,尤其是在席力图召,观览竟日,留连忘返。
席力图召就是四世达赖幼年学经之处。五世达赖先请寺内老僧讲述四世达赖的故事,然后引领到各殿堂朝拜。他脚步轻轻,每见前世遗物都再三摩挲不忍释手,有时不禁澘然泪下。出寺后仍数次回望,依依不舍,从者无不感动。
出寺右行拐过一个弯儿,只见路边坐着一溜小乞丐,五世达赖命侍从拿出铜板发放,得钱的孩子们都高高兴兴去买糒子(即烧饼)吃。其中最小一个约五六岁的孩子,先是定晴凝视一会儿,突然钻过人群,扑跪到五世达赖脚下,抱住一只腿紧紧不放。侍从正欲轰撵,五世达赖摆手制止,他俯下身,端详着孩子仰起的小脸,不禁身子微微一颤,扶起孩子交给侍从,从此,这孩子就一直跟随在达赖喇嘛身边。
事后,他对身边人说:“这孩子前世是我前世的一个卫兵,我那天认出了他,看来我们之间缘分未尽,所以他在这里等我,我记得他叫甘丹次旺。”返回拉萨后,先是送他到小召寺学习文化、佛经,大些后,发现他酷喜枪棒,又请哲蚌武僧教习,还师从内地武师学艺,十几年下来,已然是一位智勇双全又谦和恭谨的功夫高手。
这个甘丹次旺就是布达拉宫卫队长甘丹次旺。让道尔吉惊诧的是,他本以为这位布达拉宫卫队长不过一个光杆司令,没料到他却在很短时间里聚起上千人的队伍。
这要回到五六年前。桑结担任助理期间,不辞辛苦走访了许多地方,深感堂堂第巴府,虽有治理、保护一方之责,却没有一支像样的武装力量,用现在拉兵差的办法,只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且征集费时,缓急派不上用场。
他拟定了一个改革方案,得到五世达赖支持。第一步是建立几个民兵基地,常年坚持操练,政府发给补贴或免服其他劳役,遇事可随时征用。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扩充基地数目,逐步建立一支常设的半职业军队。经考察,决定首批建立三处,分别在拉萨以南的琼结宗,西南方向的萨迦宗,以北的当雄和旁多。
其中当雄民兵力量最强。战士们的父辈都是随老汗王平乱有功的,年轻一代则已融入当地社会,五世达赖多年来格外予以优待,桑结嘉措也很注意联络他们。按传统,旗主是首领,因年迈,诸事都委托给协理图布来办。图布虽已五十多岁,但身板硬朗,言行举止仍透出一个老骑兵的风采。
这次接到第巴府的调令后,图布立即赶往纳木措,将正在那里训练的民兵精选350名,亲自率领,取道南木林到日喀则与甘丹次旺会合。班禅佛爷助兵220名,还有已在拉孜等候的萨迦基地民兵250名,再加上沿途有农牧民和遭受拉达克迫害的逃离僧人不断加入,到达普兰时已成为一支一千二百多人的队伍。
数日后,塔布轻骑赶到,因与甘丹都在宫中服务,是老朋友了,见面自然十分高兴,先简单了解了这里的情况,放下药品后去面见道尔吉呈交第巴府慰问函,并转达第巴大人“专候贵军早日凯旋”的祝愿。
当晚在藏军营地,召开了四人会议。塔布首先宣读了第巴府的任命状:甘丹次旺为藏军总指挥,当雄民兵队长图布和萨迦民兵队长次仁为副指挥,塔布任随军参赞。次仁是一个农家子弟,中等个头,还不到二十,一双关节粗大有力的手,表明从小就承受着繁重的体力劳动。他聪明灵巧,吃苦耐劳,见了生人还有些腼腆。
接着,塔布又传达了第巴大人“速结战事、务求全胜”的命令和下一步“兵分两路、让利友军”的作战指导原则。
翌日一早,四人前往蒙古军营地拜会道尔吉。询问了官兵生活、身体状况后,塔布汇报了对战马的检查结果,部分战马肠道不利,系不适应此地气候水土,改换环境即可缓解,无大碍。甘丹次旺谈了粮草供应方面的困难,并指出联军过于集中的问题,真打起来,兵力无法展开。
道尔吉问下一步打算,甘丹说出了两路夹击的方案:“由藏军在普兰吸引敌方主力,乘其战线过长,后方空虚,请友军沿大道攻其首府列城。成功后,除归还掠夺的寺庙、庄园财物外,城堡里所有金银物资尽属贵军。”
道尔吉一听心中暗喜:有这等好事?他们留下啃硬骨头,我三千劲旅取列城如囊中探物。多尔济那个老狐狸不知搞什么鬼,先不管他,把财宝弄到手再说。当然大面上还要说几句客套话,表个态。当天下午,道尔吉就拔营而去。
送走道尔吉,四人再次到前沿去视察。
甘丹边走边说:“我来时,大人一再叮嘱,拉达克对我阿里早有觊觎之心,要狠狠教训他们。现在看来,他们的野心远不止阿里,连卫藏也盯上了。”
“小小拉达克有这么大贼胆?”塔布问。
“前几次友军攻击不力,他们的统兵官下了一封战书,猖狂得很。”
“怎么说?”
“记不全,其中有几句是:如果你们打胜了,可将坐骑拴在拉达克王宫的门柱之上;如果你们打败了,我们的战马便会栓在布达拉宫前面的大石碑上。”
塔布气得攥紧拳头说不出话来。
“对方阵地不能硬攻,太耗时间,伤亡也大。得想想办法。”图布一边说一边四处细心察看。
四人从坡沿望下去,最靠前的堡垒距他们站的地方不到一千米,但坡度很大,加之坡面不平,遍地是碎石杂草树根,下比上还难,相当吃力。堡垒阵宽约三华里,纵深两华里,两侧是深谷,正占着中间这一块平缓之地,要拿下普兰镇就必须先破这道障碍。它设计巧妙,各堡连环,攻其一处,周围可支援,阵内通道纵横,且有暗道,便于互相连通、运送给养,并挖有若干陷阱。
图布估算了一下,阵中大约有堡垒四百左右,按平均每个有六七个人计,共有三千来人,加上镇中留守数百人,总合接近四千。这正是拉达克主力。
“有了。”图布的声音不高,三个人回头看他,“有了!”图布以拳击掌大声说,“总指挥,我有一个想法,晚上咱们商量一下,我再往细琢磨琢磨。”
一直到半夜,终于制定出一个周密的破敌方案,并将全体人员做了细致分工,连夜展开准备工作。甘丹兴奋地说:“图布大叔,回去我向第巴大人给您请头功。那个统兵官做梦也想不到这条妙计,等着我把缰绳拴在他脖子上吧。”
第二天天刚亮,拉达克人发现藏军正在对面山坡上筑一道土墙。统兵官听到报告后,从一个较大的堡垒里爬出来察看。“难道是准备死守阵地,阻挡我军前进?”稍顿,他突然哈哈狂笑起来,“一道土墙就想挡住我拉达克铁骑,他们当成是小孩子过家家了。再耐心等等,待他们师老兵惰、粮草不济,我一举冲上先踹了那条泥巴墙,抖开缰绳直取拉萨。”
原来图布发现,这一段山坡地势较低,太阳直射,午后一个多时辰,山顶冰川壳下会有融化的潜水流出,汇成小溪流入两侧深谷。昨天途中灵机一动,多日的潜思维浮出并一点点清晰起来,终于在其他人的补充下形成一个完整计划:先在山坡上选取适当位置,开一条三四华里长的濠沟,以沟底为地基在上筑一道土墙,将墙后坡地铲成平地,再将潜水引入,等准备工作停当,然后……
所有人分成四个组:
图布带三百人筑墙或说筑坝更恰当,铲地,开纵沟引潜水入坝。
甘丹引五百人在附近寻找巨型圆石,移动到适当位置。
次仁领三百人日夜不停地搅水以防结冰。
塔布组织余下的一百多老弱,负责后勤保障和放哨警戒。
拼了,昼夜不息。豁出命了,伤病咬牙坚持。最原始的工具,有时甚至就靠两只手。哪一个组也不轻松,任务都异常艰巨。但减员最严重的是第三组。太阳一落山,气温迅速下降。另两个组可以轮替稍微歇息一下,搅水组的攻坚战开始了。
他们的工具就是半截子粗树干,在一头横绑上一根粗树枝。两人一桩,一起一落,状似夯土。排成一排,每一桩的责任段是30多米。随着水面加宽,还要有人用长杆或粗绳,捆上一块石头,反复砸向中心水面。“夯水”时带出和溅出的水迅即结冰,一会儿脚下就光溜儿的了,天黑又看不清,只听“咕咚”一声滑下去一个,别人赶紧拉起他,一会儿“咕咚”一声又滑下去一个……
此时气温至少也有零下十几度,掉下去的人被拉上来衣服马上冻成铁皮一般,腿打不了弯,要两个人架着或抬着到帐篷里去换衣服再回来干。天快亮时,搅水队的人员明显减少。次仁像个冰棍一样跌跌撞撞半跑半爬着找到甘丹和图布,请求支援人手,否则凌冻一封水面,整个计划就完了。三个人正商议调人去增援,只见塔布带着百十号后勤组人员已跑步钻入晨雾之中。
塔布永远忘不了这几个紧张忙碌的日日夜夜。
图布选的地方很好,山体向里倾斜,凹进一个大湾,不但蓄水量可观,铲地的工作量也大为减少,现在看上去俨然一个空中小水库。
第四天日落后,其他准备工作全部就绪,全体人员加入搅水,但仍然发现有的地方开始“起凌”。后半夜气温骤降,那个冷啊。由于水面扩大,力所不逮,土坝边沿已经结冰,并向中心扩展。人们急了,这时只听次仁队长大吼一声,抱着根圆木跳入水中,其他人见状,纷纷抱着木头或干脆抱块大石扑通扑通跳下去,这么多人几乎拼命,才算终于克服了最后一道障碍。
图布提议拂晓行动,甘丹点点头。
四个人再对行动的每一细节作了推敲,之后请出一尊佛像,依次上香顶礼,求菩萨保佑,明日一战成功。
黎明前的黑暗过去了,东方透出一丝晨曦。上千人全部扎束停当,屹立在刺骨的寒风中纹丝不动,仿佛神工雕凿出的一个石人军阵。四周静极。
战斗开始。
副指挥图布持旗站在一侧高处。只见令旗“唰”地高高举起,随着一个有力的斜劈,数百支长木同时将土墙推倒。刹那间,犹如天崩地裂,大水狂泻而下,一股气流挟带水沫向人群倒卷而来,几乎将人刮倒。待大水铺满堡垒阵时,顿失滔滔,凝固成一片耀眼的冰川,而一个个堡垒就像是一个个隆起的坟头,太神奇了,以致小伙子们都看得发呆。总指挥甘丹看此情况,只好改为吹口哨发令。只听三声短暂的口哨呼叫做好准备,随着一长声尖利的口哨,上千块圆形巨石以雷霆万钧之势,顺着冰坡连崩带跳重重砸下,一个个小坟头顿时冒起一股股烟尘,不一会儿,整个阵地上黄尘弥漫,与两侧山谷中升起的白雾纠缠在一起。
第一道阳光冲破云层而出,一座座雪峰像是披上金铠甲的将士。
图布的令旗再次高高举起,随着令旗向普兰方向猛地一挥,上千健儿同时蹲下,溜着冰呼啸而下,有如神兵天降。
甘丹率三百士兵冲入普兰镇。镇内只有留守官兵二百多人,还有一些眷属和仆从等,早吓呆了,没费什么力全部俘获。然后马上派出一百士兵警戒和封锁道路,二百人负责看押俘获人员和清点财物,甘丹自己带了几个人出镇会合。
图布带着大队清理战场,提防残余敌人的抵抗或逃跑。有的堡垒完全塌陷了,有的还能进去,只见死者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活的缺臂少腿,哭嚎瘮人。战士们只是低着头忙着搬抬,神色黯然,没有人说话。那个统兵官被带上来,浑身血污,拖着一条伤腿。甘丹本想训训他,一看这景况,摆摆手带下去了。
利用午餐时间,几位指挥官碰了个头,作出两项决定:
1、亡者按拉达克人习俗处理,伤者治疗。
2、由甘丹、图布、塔布率领八百精壮明早出发。
次仁身受冻伤留下,带领其余四百来人处理善后,然后将那个统兵官和另几名主要官员押送拉萨。
第二天凌晨,令旗在寒风中微微飘扬,八百壮士跨上战马准备出发,大家不约而同回首,深情地望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宁静而秀丽的普兰镇。告别了送行的次仁副指挥,几乎没有什么声响,八百精骑缓缓出镇,待跑上大路后猛然提速,直扑拉达克首府列城。
八百精骑,日夜兼程,第七天到达阿里重镇噶尔,驻扎休整。小城依傍一条大河,河水清澈凛冽,奔腾咆哮,故当地人叫它森格藏布江,译成汉语就是“狮子河”,流出境外叫印度河。黄昏的落日将余晖投射到河面,森格藏布象一条通体暗红闪耀金斑的猛龙,穿山而出,势不可挡。
军事会议就在河边召开。
“下午,据噶尔寺喇嘛说,数日前,蒙古骑兵赶走了拉达克人,现正在班公措一带与对方相持。依各方情报分析,达拉克将剩余力量几乎全部投入抵御蒙古人的攻击,并利用班公措一带密布的渠沟来迟滞骑兵行动。”图布说。
“大叔,那我们是不是赶紧上去助友军一臂之力。”塔布着急地说。
“当年我奉老汗王之命在这一带平乱,到过列城。从这里有两条路可通。道尔吉走的是大道,但班公措水面狭长,易守难攻。”顿了顿,抬眼望望翻卷着泡沫的大河,用手一指,“沿河下去大约100多里,是巴里加斯山口,河水由此流出。这是一条近路,但山口地势险要,筑有一座要塞。出山后,路就比较平坦了。”
甘丹次旺兴奋地说:“我马上派出探哨,估计目前守兵不会多,普兰的消息还到不了这里,这可是出奇不意的一招。”
第三天清早,探哨返回报告:“要塞位于半山腰,只一条小路可通,爬到山顶下望,要塞内有堡垒工事和数座营房,兵力有一百四五十人。”
图布沉思一会儿,向甘丹建议,上午全体出动到附近山坡打草,再向住户和寺里购买一批,粮食也补充一些,同时要放出话,就说要向日土前线输送给养。甘丹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午饭后,兵力沿大路开拔。备用马匹驮着高高的粮草垛,行进不快。开黑后,队伍拐上一条岔道向山口方向奔去。
天快明时到达山口下方。探哨带路,八百人一线拉开,顺山势直达要塞上方,柴草依次传递上去。上面由图布领一百人留下将干草捆成捆儿,再寻些大块石头。下面人马分成两拨,乘江面起雾接近前后门。图布听见甘丹发出暗号,随即指挥士兵将准备好的草捆点火投下,待有人跑出营房,又将大石推落。山谷风紧,火势猛烈,噼啪之声爆响,如同放串鞭,那敌营中,有梦中做了望乡鬼的,有身带火苗满地打滚的,有被乱石砸中的。两个军官住在堡垒里倒没受伤,带着残兵欲突围,刚打开门,只见黑压压一片人,数十支长矛对准了胸膛,只好投降。灭火清理后,噶尔寺僧众已赶到,将俘虏带回寺内看押。
山谷小路狭窄崎岖,仅容单骑。队伍小心翼翼,成单列前行,战斗如此干净利落,年轻人按捺不住心中喜悦,欢快的歌声、口哨声在山谷中回荡。
走出山口已是正午,图布指着远处说:“列城在西北方向,距此有五百里地,路不难走,我们一直沿着河右岸就到了。”甘丹考虑这几天战士们都很疲劳,前面还有恶仗,沿途也要预防不测,提议一天行军150里。图布和塔布都同意。
按计划,第四天下午,他们在距列城20里的地方停下,找一隐蔽之处安营,派出多名探哨四处察访。但对于一步的行动,三个人有些拿不定主意。一个方案是直取列城,另一个方案是从背后攻击与蒙古军对峙的拉达克守军。正在讨论,探哨却报来一个出人意料的重大情况。
在探哨带领下,三个人匍匐在一个土岗上仔细观察。距他们不到10里之处,冒出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图布估算能有三千多人,看样子像是刚过河,队形不整,物资散乱一地。这不会是友军,但,是哪里的军队?来此目的何在?正在焦虑时,另一探哨带着一个喇嘛爬过来,说这是附近一个小庙里的僧人,知道些情况。喇嘛说:“因班公措前方吃紧,拉达克首领请克什米尔大公发兵救援,这伙人定是援兵无疑。”
甘丹与图布对视了几秒,已经取得了一致意见,攻其不备,突然袭击。队伍凭借小树林和土岗迂回靠近,最后停在一道坡后。此处再往前是开阔平地,与敌军距离只有一千多米。
“大叔,看来我们一口吃不下这股敌人,我带500人突击,您在后压阵,乘乱直取其头目,他们要是逃过河就不必穷追。”
小伙子们早就憋着一股劲,前两仗虽说大胜,但不过瘾,今天终于可以抡刀上阵了。五百战马从土岗上顺势冲下,转眼间杀入敌阵。穿着厚厚皮袄的克什米尔大兵们,还未弄清怎么回事,有的已中枪挨刀,哇哇大叫。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将对方完全打懵了,大兵们东一堆西一堆,毫无目的地乱窜,刚上岸的掉头就回。
图布发现中心有一方阵,五六百人,排列有序,里外数层,护卫严密,判断敌军头目必在其中,于是率300将士直冲过去。不料刚一接近,在敌骑每两马之间忽然冒出许多持弓射手,箭飞如雨,箭停,外层的铁骑长矛已齐齐压上,图布未料遇此顽抗,竟有些抵挡不住,手下已有数十人伤亡,塔布手臂也中一箭。
危急之时,甘丹赶来援救。其余大部敌人有的伤亡,有的回逃,有的四散,有的投降,空阔的河滩上,对垒分明,一方是七百藏军,一方是人数差不多的克什米尔精锐卫队。天快黑了,对藏军来说,拖下去境况险恶,而对方似很沉稳,并不主动出击,等着散兵聚集或列城接应,拖下去有利。
甘丹让部下后撤一段,抓紧救治伤员,吃口干粮喘口气。
“塔布,伤怎么样?”
“不要紧,甘丹,得想办法收拾他们。”
图布也受了伤,不重,包扎后走过来。
“大叔,您看怎么办?”塔布迎上。
图布若有所思,很快脸上露出一丝只有甘丹才能觉察出的表情。
“大叔,您有办法啦?”
“我在想,草原上的狼群如果围住一群猎物,它们是怎样下手的。”
甘丹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我带三百人过去,您就当那个‘头狼’。”
塔布听得一头雾水。
敌军方阵长宽各有200米,士兵虽是训练有素,但增援迟迟未到,对于突如其来的敌人又不摸底细,开始有些沉不住气。这时,只听一声呼哨,对面小土坡上冒出无数人马,敲鼓呐喊,仿佛有千军万马。一转眼,又见一将率一股精兵冲杀过来。
方阵中的人赶紧打起精神来应对。但见那队人马冲到相距一百多米时突然停下,然后排成一纵队围着方阵开始兜圈子,一圈、二圈、三圈……为首的将官手持一根长矛,虎气生生,其余都是一手持盾一手拿刀。放了一阵箭纷纷被拨挡。
兜圈的人似乎并不急于出手,一个个双目炯炯盯着方阵,自来的威风。方阵的人不由心里发毛,不懂这是什么战术。
这就是狼的“围而不打”战术,狼是最有耐性的动物,它们经常采用兜圈子的方法围困数目较多的猎物,有时甚至不惜兜半天、一天或更长的时间,直至将对方精神摧垮,炸了窝,再冲进去,先不吃,而是尽可能多地咬伤。这种战术不但抓获量大,自已也能减少伤亡。
方阵中的人发现兜圈子有了变化,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圈子缩小相距才几十米,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突然,传来“啊呀”一声,只见为首那将官长矛一刺,疾如闪电,一人应声而倒,每个人都提心吊胆,不知谁会是下一个。果然,又听“啊呀”一声,方阵中立刻传出一片惊呼。看那将官出手利索又不慌不忙,有时只是虚晃一枪,前排士兵赶紧倒退。有一个士兵太紧张了,看见矛尖对准自已比划着戳了戳就惊得跌下了马。一个头目看见拿矛的过去了,出阵训斥部下整饰队伍,不想那将官猛地回马杀到,一矛竟将头目挑到半空。
但听方阵中“轰”的一声炸了营。
看到敌营阵脚已乱,甘丹长矛一挥,三百刀手冲入敌群,图布也率兵冲下。甘丹一杆铁矛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正与敌将格斗时,忽听“嗖”地一声,赶忙低头,一支冷箭射飞了头盔,头发披散下来,只见他“唰”的扯下左袖,匆匆在头上裹了裹,又大吼一声冲入敌阵。那“帽子”上面是个尖儿,敌人一看尖尖帽杀过来就落荒而逃,一会儿的功夫,就结束了战斗。
在降兵指引下,甘丹来到一帐子前,准备擒拿敌军指挥官,待冲进一看,只见一人极肥硕,浑身抖如筛糠。原来他是一个亲王,克什米尔大公的弟弟。甘丹严正告诉他,说:“拉达克本属藏土,德勒南结不但僭立王号,又公然叛逆掠地,现大军前来征伐,与尔无涉,放你回去,不得再有动作,我万余藏蒙联军两路夹击,列城不日可下。”大胖子一听不杀他,立即遵命留下武器和辎重粮草,带着残兵败将渡河而去。
夜幕徐徐垂下,最后一抹晚霞隐没到山后。战士们围坐在河滩上的篝火旁,吃了一顿亲王“赏赐”的丰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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