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边缘泛起橘色的曙光,不知何时,在外侧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剪影。
他侧身坐在窗栏上,一只腿曲起支在窗沿,另一只腿随意的挂在外边,很危险的坐姿,在十二楼,一个不慎翻下去保证能死的透透的。
“……你是谁?”
何书原皱起眉,仅仅只是一眼,他猜到这个男人肯定不是凡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听到他的问话,那个男人轻蔑的笑了声,转过头来——
背光的面容黑乎乎一片,只有那双乌金色的眼瞳犹如两盏明灯,闪烁着异常显眼的光芒。
何书原浑身一僵,对方毫不收敛的冷血和漠然让他的大脑瞬间拉响警报,这个妖不同于棠棠的无害,他好像……对他抱有杀意!
短短几秒内,何书原脑海中划过无数条规避风险的方法,但最后无一例外的被他排除了个干净。
人与妖之间的力量相差太过悬殊。
定定的打量了何书原一会儿后,那个男人动了。
他敏捷的落到地上,几步靠近病床,望着少年一无所知的愚蠢面庞,栩城突然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自我介绍一下,栩城,棠棠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四个字被着重踢出,他矜贵的拉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双腿交叠,自上而下的蔑视他,“你就不用介绍了,我知道你叫什么。”
何书原心下一惊,防备的绷紧了身体。
但随即,他的一颗心又被酸涩和忧郁填满,连对方是从何得知自己姓名的事情都无心纠结。
青梅竹马啊……
从出生到现在,如此漫长的年岁里,他们二人一直都形影不离吗?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见面前这个自称“栩城”的男人肆无忌惮的对着他一阵打量,这种像看货物一样的眼神很让他反感。
快速打量了一圈,栩城嘴角斜斜勾起,眼神里的讥诮仿若实质,“我说嵩恒,你怎么一世比一世差劲啊?”
“你说什么……”
何书原眉头下意识的皱得死紧,栩城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
嵩恒……这不是梦里那个男人的名字吗?!
难道……
见何书原面上隐隐有些不可置信的了悟,栩城淡淡开口,打碎了他的最后一丝侥幸——
“是的,你就是嵩恒,不,准确来说是他的第五次转世。”
何书原瞳孔骤缩,心跳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停止了。
“那……棠棠是……”
少年音调发颤,他好像窥见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而这个既定事实却让他怎么都不愿意去接受。
栩城可不会看他这样就心软止住话头,他巴不得这个心灵脆弱的人类知道真相后滚的远远的。
于是,男人两手一摊,浑然不在意的宣告了他的最终审判,“棠棠来找你当然是因为你的前世啊,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得她青睐?”
“不过你还挺幸运,整整一千年,五世轮回,只有你被找到了。”
真是可惜了他耗损大半修为布置的阵法,竟只维持了短短千年。
男人眸光稍暗,嘴角不悦的垮下来一瞬,不过还好他还有另一手准备。
病床上的少年并没有因为他的“幸运”而感到喜悦,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坠入了冰窟一般,骨头缝里都一阵阵的刺痛。
千年,五世轮回,嵩恒……
他越是想,就越是惶恐,棠棠等待了千年的人在她心里的分量可想而知。
但是……
何书原的肩膀失落的塌了下来,手指无意识的抓紧被角。
他看过嵩恒的一生,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差别……
不,与其说差别,不如说他们彻彻底底就是两个人。
样貌,性格,气质,思维方式,与人处事……全都没有丝毫的相同之处。
嵩恒是芝兰玉树的大家公子,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
嵩恒是少年天才,精通君子六艺,熟读四书五经,及冠之年便能高中会试前三甲,而他天赋平平,靠着没日没夜的刷题,才能堪堪挤进上游。
他们之间的差距犹胜鸿沟。
更何况,捡到小雀的人是嵩恒,教会她说话的也是嵩恒,为了她违抗圣命,放弃一切远走他乡的人还是嵩恒……
所以棠棠爱着的,是嵩恒,不是何书原。
这个推论让他有些绝望。
虽说他们有着同一个灵魂,但何书原怎么都无法将自己顺理成章的当做是那个男人,然后宽慰自己,“没关系,棠棠爱着的就是我呀!”
空气一下子就重新安静了下来。
见到面前的少年陷入久久的沉默,栩城满意的勾起唇角,继续煽风点火道:
“但是想想啊,棠棠若是和这一世的你重新成为眷侣,那她会不会越是相处就越是觉得不对呢?”
“她会不会慢慢的厌倦和你何书原的相处,然后意识到嵩恒终究是不可替代的?”
“要我说,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的好,也给彼此留个体面!你也不想棠棠对你失望吧?”
栩城眸光激动的闪烁着,越说越兴奋,他仿佛已经预见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棠棠终究会明白的,明白转世续缘就是个笑话,只有和她一样强大的同类才配站在她的身边!”
“比如你吗?”
栩城激昂的情绪冷不丁被少年淡淡的嗓音打断,他顿了顿,危险的眯起眼睛狠狠望向何书原,里面涌动着抑制不住的杀意。
而何书原却不复刚才的失意,他极力让自己从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惶恐中抽出神来,去冷静的思考,去整理清楚事情的全部脉络。
在栩城说出那句“不如不要开始”时,他就立刻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对棠棠抱有同样的龌龊心思。
而现在再看他的种种行为,简直跟个怨夫一样丑陋得不行。
想通这点后,何书原便笃定面前的男人不敢杀他,行事也大胆了一些。
栩城像是被他这句话说愣住了,他深邃的眼眸凝固几秒,随后蓦地笑了开来,理所当然道:“是!”
“我从棠棠出生开始就陪伴在她身边,看着她从一个小毛绒团蜕化成漂亮的太阳鸟,族中的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本想在棠棠化形后便去请求她与我结为伴侣,可是……”
记忆触发到了某个栩城极不愿意回忆的节点,他脸上回忆起两人童年时期的温馨顷刻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转而覆上浓郁的阴翳,
“可是我却错过了她的第一次化形,短短半年的相处,竟让她如此心悦于你!到底是凭什么啊?!”
“早知如此,我就该在棠棠还未发觉自己的情感时,把你杀了一了百了!”
男人言语中满是痛恨与后悔,那股浓浓的不甘与激愤听得让人心惊。
但何书原却沉默不语。
他对栩城口中的“你”没有丝毫代入感,虽然知道不该,但他听了栩城的这番话,心里竟很荒谬的生出了赞同。
“嵩恒”二字,在今晚变成了一根最毒最利的刺,让他之后每每想起都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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