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生拉开门,屋外站着的,果然是黄经理。
他尽量表现得轻松自如,但举止里的凝重,仍被庆生瞧出了端倪。
略作歇息,黄经理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临时接到件差事,要回公司处理。”
庆生不待霞姐作出回应,赶紧帮忙,收拾灯具设备。黄经理也不闲着,收了脚手架和相机。
霞姐显然意犹未尽,但又不能说什么,只说着感谢的话,一路帮着庆生,提着些东西,下楼相送。
有霞姐相护,分担了些器物,倒也显得轻松许多。
到了停车场,将物件放回车上,挥手告别时,黄经理挤出一丝笑:“下次有时间,我还会回来的。”
霞姐笑得欢喜:“好呀,随时恭候。”
回程路上,庆生想问问什么事,又觉得不妥。犹豫了几次,到底没开口。
抵达公明地界时,庆生问黄经理吃过鼠肉没?
黄经理自然摇头。
庆生便说:“那可以过来尝尝。”
黄经理问:“那玩意儿,太恶心了,不敢吃。”
庆生说:“老鼠当然恶心,但竹鼠真是美味。”
黄经理便细问详情,才知道,霞姐家老公,炒竹鼠肉很有一手。
被庆生的描述吸引,他还真想来吃。
谁知庆生说:“他老公是个司机,瘦是瘦了些,但有些一根筋。他认定的朋友,就会好吃好喝招待。倘若不对脾性,什么事都敢做。”
黄经理一听,立马知晓庆生在暗示他。不过,他并没有深思,只觉得,庆生为他着想,怕自己给霞姐拍摄时,暗生情绪,反给自己惹下麻烦。
他对庆生点点头,说道:“我明白,谢兄弟提醒。”
到了柏州,黄经理去内务部忙工作,庆生不加班,但给霞姐楼上的圆臀妇人拍了些照,便也去了办公室。
那天不知为何,左右两边,都坐了人。
庆生打开电脑,导出照片,顾虑到周围都有同事,他办的又是私事,且照片到底有些隐私性质,被人发现,总归是一件坏事。
于是,他没声张,也没有大张旗鼓,只把照片导出来,保存完毕,又将内存卡的图片删除,便匆忙结束。
回到宿舍,奇怪的是,竟然空无一人。庆生想起办公室的同事,莫非全加班去了。再一思量,觉得不太可能。
至少,强马不会加班。要么,他又去招花惹草了。
庆生净了脸,躺下来看书,翻了几页,心思就恍惚起来。
手里拿着书,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睡一觉醒来,食堂饭点时间,早就过去了。他下楼寻吃的,忽然觉得人生空虚无聊。类似的失落,以前果儿在时,他偶然也有过。
如今,果儿在西乡,相隔不算太远,但不能日日相见了,总觉得远了,两人之间,隔阻了许多山水,怎么努力,好像也跨不过去。
如此一想,庆生越发悲观失望。
出得厂门,寻得一家快餐店。进去坐下,叫了个苦瓜炒肉,待菜上桌,又唤小二取一支酒来。起开盖子,往肚子里灌酒。
悲伤时,一人饮酒,最容易醉。庆生越饮越痛苦,好像整个世界都欠了他人情一般。饮完一瓶酒,庆生对果儿的念想,愈发深切。
吃罢饭,从店里出来,他临时起意,去西乡,见一见果儿。他到路边,搭了辆摩的,前往地铁站。
再坐地铁,到了西乡。这一路,他都有些恍惚。
庆生到了果儿工厂门口,才给她电话。果儿听说他到西乡,责备中带着些关切。
在此之前,她早就激励他,这段时间多看书,把落下的几门自考课,全部补回去。
不过,庆生到了西乡,果儿自然是欢喜的。可惜的是,她被公司委派,调到惠州分公司,处理事务了。
她要在惠州待三天,昨天去了,所以,今天下午,肯定无法与庆生相会了。庆生默然无言,只让她安心工作,不用顾虑他。
“无非思念罢了,来一趟西乡,虽未见到你,但心情好多了。”庆生在电话里,故意表现得很轻松。
果儿与他心连心,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酸楚,无奈鞭长莫及,只能如此。
挂断电话,庆生沿着果儿的厂门转了一圈,又在附近的商业街,转悠了一圈。他想,这些路径,大多都是果儿走过的,他如今来了,走一遍她走过的路,也算感受她的感觉,好像就能离她更近一些。
如此一来,从西乡回松岗,从地铁站出来,已经华灯初上了。
庆生步行前往柏州,途经茅洲河时,电话响了,黄经理打来的,问他在哪,干什么?庆生一一答了。
黄经理说:“快来,我等你,一起喝酒。”
从声音中,庆生听得出来,他的情绪好了许多。看来,工作的麻烦,应该解决掉了。庆生以为,这又是黄经理组的饭局,场面或许十分热闹。
可是,他错了,等他到了那家饭馆,坐在桌边的,只有黄经理一人。庆生打起精神,和黄经理打过招呼,才坐下,服务生已经将菜陆续端上桌。
黄经理自带白酒,一人先倒了半杯,不是饮白酒的小杯子,而是平时喝啤酒的玻璃杯。若是满上,该有三两左右。
庆生扫了一眼,那是53度的酱香白酒。黄经理举杯,也不多说什么,率先喝了一口。庆生自然只能跟进,饮了一口。
还好,味道不错,也不涩口,还有些绵甜。黄经理面色凝重,并不解释,庆生心里亦不舒服,两个闷着头,三下五除二,就把半杯酒喝完了。
酒杯见了底,庆生主动续上,手有些抖,倒得多了些,干脆一人倒了整整一杯。大约喝了些酒,情绪得到些释放,黄经理脸上的乌云,散开了些。
他对庆生说:“今天不谈工作,不谈风月,只喝酒。咱俩好哥们,来,干杯。”
庆生自然作陪。其实,人在情绪低落时,酒量会比高兴时差许多。
庆生本就不善于饮白酒,加之心情不佳,很快有些晕晕乎乎。不过,黄经理的情况,也不见得有多好。
第二杯酒喝到一半时,他忽然趴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起初,只是小声啜泣。继而,放肆痛哭,像个无人抚养的孩子。
望着涕泪横流的经理,庆生的酒,一下子就吓醒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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