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娘喊得喉咙劈叉,尿湿了裤子,连滚带爬跑了。
王氏和周氏也跑得飞快,周氏脚一扭翻下田埂,摔得满脸泥水,也没停留一刻,跳起来又一瘸一拐地往前冲。
浩浩荡荡的人群,转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张小兰笑得直拍手:
“好哇,娘!这狗买得太好了!”
桂如月被摇尾巴求表扬的狗狗们包围,好不容易挤出重围。
还好这狗买得及时。
再晚一点,就要被那不要脸的婆媳赖上。
晚饭时,桂如月很豪气地给狗狗们加了肉。
这会儿张小兰也不说什么了,越看这些狗越顺眼。
“这些大狗虽然吃得多,但是有它们在,放心多了!”她由衷地说。
之前她们一家孤零零住在山上,她心里总是不安。
尤其是刘麻子那件事后,她晚上都不敢熟睡,总怕来个什么图谋不轨的,她们娘几个在这荒郊野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现在有狗就好得多。
来一个咬一个,来两个咬一双。
十八条狗呢。
还可以赶跑那些觊觎她家菜的人。
娘打算得可真好!
一家人美滋滋地吃完晚饭,一觉到天亮。
夜间有猴子们加班加点帮忙拔萝卜,区区一亩地,天色麻麻亮时就清干净。
几辆大车也欢喜地回了府县。
为期三日的萝卜节还在继续,桂如月天天都要去镇上,已然成为远近闻名的萝卜妇人。
今日,萝卜节最后一日。
娘几个刚到萝卜节,卢根生就喜笑颜开地宣布一个好消息。
“昨日县令老夫人大寿,见着仁和镇所敬的萝卜王,老夫人十分悦意!当场烹了佳肴上席,现场宾客无不赞好。县令大人说了,今后府中萝卜供应,都交予仁和镇!”他激动地说。
众人听了纷纷叫好。
经此一遭,仁和萝卜定是名扬容县,仁和镇要出头了!
卢根生笑呵呵,黑脸膛满面春光:
“这一切还多亏桂娘子。县令大人对桂娘子潜心培育萝卜、种出如此绝品,大加赞赏,特地赏赐萝卜妇人牌匾一块!”
还有赏赐?
种地人家看县令,那都是高堂上的大老爷,平头百姓想都不敢想。
县令竟然亲赐牌匾,这是多大的荣耀。
那牌匾一亮相,唬得底下百姓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卢根生笑容可掬:
“桂娘子,请来领赏吧?”
桂如月带着张小兰和张恒义上前。
两个孩子听见是县令所赐之物,人都傻了。
走路时还有些同手同脚,差些儿将自己绊倒在牌匾前。
娘儿三人正要接过那牌匾,突然凌空一声暴喝:
“住手!”
两个年轻媳妇扶着一个老妇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指着桂如月骂:
“桂氏品行不端,不孝婆母,不配获得牌匾!”
现场百姓闻言哗然。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卢根生有些不悦。
眼看一桩佳话又将诞生,怎么冒出来几个捣乱的。
“你们几个是谁,何故在此喧扰萝卜妇人?”他肃声问道。
张老娘正半闭着眼睛,软着身体,作半死不活状。
周氏暗地里扯了扯王氏,让她说话。
可王氏头一回见镇长大老爷,吓得要死,哆哆嗦嗦挤不出半个字。
周氏只好自己开了口:
“老爷,民妇姓周,系桂氏的妯娌。这位是我与桂氏的婆母。桂氏种植萝卜颇有进益,可她不尊不孝,如今婆母病重,无钱医治,她既不照顾婆母,也不出分毫,任婆母日益恶化,因此我们来告状……”
百姓们一听,愈加沸腾。
没想到萝卜妇人看着温恭良善,却对婆母如此狠心?
实在不孝不义,好恶毒的妇人,如何配得上县令所赐牌匾!
卢根生听了,也有些面色不快。
借着仁和萝卜的风头,桂氏如今可是仁和镇的脸面。
此时传出名声不佳,仁和镇可就跌份。
他这镇长也会脸上无光。
“桂氏,这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桂如月没想到,张家人利欲熏心,竟然会疯狂到如此地步。
她们不仅要夺她的钱财,还要让她身败名裂。
看来自己以前,还是太心慈手软!
“秉镇长老爷,她们确实是民妇的婆母与妯娌。”桂如月说。
“可是,我们早已分家,我大房独立,婆母与二三房过活,生死无干,当时分家契里都是写了的。”
然后她掏出分家契。
卢根生一看,果然,上头明明白白写着:
议定分家,今后生死无干,不得埋怨。
这还是当时张老娘怕分家后大房太穷,回过头来讹她,特意叮嘱写上的。
没想到如今砸了自己的脚。
张老娘立马不装死了,跳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
“我本就不同意分家,都是老大媳妇非逼着要分。不然我们一家子和和美美,怎会分家。原先我不知道,现在我才知了,是她偷了公家银子,要分家出来做买卖,要独吞那个钱。”
张老娘指着桂如月厉声骂:
“她如今买牛租田种萝卜的钱,都是偷的!好有心机的婆娘啊,我儿娶了这么不孝的婆娘还早死,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絮絮叨叨哭诉一大堆,末了她还哭嚎着朝卢根生梆梆磕头:
“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清汤大老爷!”
卢根生:……
围着听的百姓,原先还有几分激愤。
但听到最后,好些个人忍不住,噗嗤笑了。
周氏面色尴尬,赶紧找补:
“镇长大老爷,我婆母真的很苦,请一定要为她做主!”
“桂氏,可有此事?”卢根生厉声问。
在这个时代,不孝是极大的罪名。
不论萝卜妇人多有成就,获得多少赞誉,她若是犯了不孝,那便是被钉在耻辱柱上,人人得而唾之。
张小兰和张恒义脸上有些惊慌。
他们知道娘肯定没偷钱,但是阿奶一口咬定,这笔糊涂账哪能说得清楚?
娘是要哑巴吃黄连,被逼着应吞下这个亏!
没想到的是,桂氏一脸平静,掏出了一个账本。
“老爷,民妇自做买卖以来,收入支出皆有登记入账,买牛租地的钱皆有出处。只是不知,婆母说我偷盗公家银子,是否也有账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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