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音怔怔地看着退回到通讯录界面的手机,墨黑的瞳眸掩映在纤长睫毛投下的青灰色暗影里,连眨动都已忘记。
心头只剩下一种情绪。
——无地自容的羞愧。
除此之外的失落哀伤不安脆弱,也都只是羞愧的附属品而已。
什么都没做好的自己,居然有脸给柳沢老师打电话,还任性地说想要见他……
在杀死那个怪物之前,自己有什么资格站在老师面前呢……
……
安分守己的一个周。
色诱章鱼失败之后,璃音一直在说服自己。
为了快点回到柳沢老师身边,她必须要放下自尊,继续和那家伙套近乎才行,然而……那个夜晚发生的事让她深受打击,直到新的一周快要结束,她都没明白自己哪里不行。
明明是那家伙说要一起休息的啊?一起休息却什么都不干,还被吓跑了,这正常吗???
璃音恍然大悟——「不行」的,是那只章鱼!
“呐呐,璃音酱,放学后一起去买巧克力吧~”
课间无节操的脑内YY被凭空出现的女音打断。璃音抬起头,眼前站着一脸心花怒放的森本千智与古贺小鸟。
千智与小鸟是一对宛如双生子的温柔妹子,平时形影不离。
自从千智和璃音熟悉起来后,小鸟也自然而然地和璃音玩到了一起。傻白甜的璃音似乎比原先稳重亲和的她更受欢迎。
“你们……这是多久没吃巧克力了啊。开心成这样?”
问出这句话的璃音,收到了小鸟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
“璃音酱……你该不会连情人节的事都忘了吧?”
对方一记手刀,毫不客气地劈到了璃音的额上,然后又凑上前,压低了嗓音坏笑着道:“难道不打算送巧克力给我们的浅野会长吗?副·会·长·小·姐~”
“啥……?”原就处于懵逼中的璃音被劈了之后更加懵逼。
隔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竖着眉不满地嚷道:“谁要送巧克力给那个臭屁的家伙啊!我的话,当然是送给柳——”
她慌忙捂住了嘴巴。
“柳???有外遇?!”
“什么!原来我一直都磕错了?!是谁拆了我的CP!快点从实招来!”
“……”听到吵嚷声而回过头的浅野,正巧看到璃音被千智与小鸟“围攻”后求饶的场面。
他颇感新鲜地扬起眉,唇际不觉有了一丝极浅的弧度。
微敞的窗口掠进了一阵微风,初春的气息悠然地在教室中四溢开来,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花草香气。
于A班而言,真的是个很好的时节。
……
劳民伤财的情人节当天。
黄昏已近,暗金色的余晖泼洒在后山郁郁葱葱之间,远处天际稀薄的云层泛起胭脂的颜色。
湿润而清爽的空气轻抚过肌肤,残余的温暖混合着轻微的凉意,耳畔流连着春风吹过林间的飒飒之声。
“哈……”璃音大口喘息着停下了脚步,脚下的沙石摩擦过鞋面,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抬手胡乱拨了拨脑后微有汗意的发丝,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巴掌大的棕色硬纸袋。
纸袋的封口处没有少女风的丝带,而是呈扁平状,简简单单地折了几道宽褶边,乍一看就像M当劳打包纸袋的迷你版。
唯一能看出些许亮点的,只有纸袋正面的手写字迹。
执笔人以十分可爱的字体写道——
算了,太矫情了,她自己都不想再看。
璃音满不在乎地晃了晃纸袋,内容物在其中塞得满满的,连轻微的晃动都没有。
——是不是做太多了?哼,撑死那只章鱼。
她望向重重翠绿掩映下更显萧索的旧校舍,四肢的疲累之下,不耐的情绪如同蒸腾的水汽一点点从胸腔中升腾起来。
为了讨好这个怪物,不仅亲手做了巧克力,还要亲自跑过来送给他……连柳沢老师都没有这个待遇!
火气渐渐化为了动力,璃音一步一个脚印狠狠踏在土地上,倒也不知不觉到达了目的地。
……
一路上都没有遇到E班的学生,旧校舍也看不到人影。
璃音暗想会否是自己出发得过晚,但……她可不想再为了那个怪物翘课。
透过教员室的窗户,她看到了那颗让她很想捏爆的黄色圆脑袋,心下既庆幸又恼火。
提着纸袋缓步来到教员室门口,璃音伸出的手突然停在了空中。
屋内有谈话声,除了那个惹人厌的奇特声音外,还有一个低沉威严的男音。
并未来得及听清什么,屋内已经传来转椅轮子滚动的声响。
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侧头看向闪至一旁的璃音,灰紫色的狭长双目里闪过一丝讶异,又很快归于平静。
“鹤见同学,也是来送巧克力的吗?”
他的薄唇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笼着淡淡笑意的英俊面容完美得无可挑剔。
“理、理事长老师……”被浅野学峯周身散发的威严之气所震慑,璃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中的纸袋,只能老实地承认:“嗯,是来送巧克力的。”
“呵,升入高中后,也请和浅野同学一起努力哦。”对方鼓励似的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宽大的手掌覆上来时,压得璃音险些腿软。
直到那道英挺的背影渐渐走远,她才叹出一口长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鹤见同学。”
大概是看人走远了,那只章鱼慢慢挪到了门口,腕足扶着门框,以一副忧郁的神情朝璃音望过来。
为什么只有两颗黑豆豆,自己也能看出忧郁来呢……
暂时将这个问题抛至一边,璃音将手中的纸袋伸到杀老师眼前,自己却别过了脸。
“送给……老师的。是我亲手做的。对不起……那天晚上……说了那么过分的字眼。”
她睁着那双满是歉意的黑眸有意无意地望向杀老师,做足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到纸袋的那一刻,对方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下,面上闪过一抹清晰的自责与落寞之色。
“……不能回应鹤见同学,是为师不好。”
低到快要听不到的话音,却清晰地落入璃音的耳中。
是不能……还是不想呢?
她忍不住仰起头,望向他。
而他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脑袋,腕足抬至半空时,恰巧迎上她的视线,竟逃避似的转而伸向了纸袋。
腕足清楚地感受到了那沉甸甸的分量,杀老师的心里忽地一紧,却又牵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是第二次,收到鹤见同学的礼物了呢,为师很开心。”
——第二次?
“怎么了?”
听到问话,璃音才意识到自己露出了太过明显的探究之色,她慌忙垂下脑袋,低低道了句:“没事。”
“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
再抬头时,他的笑容里漫上了能渗到骨子里去的暖意。
而她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复。
“好。”
起码这一刻,不是演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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