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宫内,太监宫女跪了一地,位于主位的中年帝王脸色阴沉,旁边是哭哭啼啼希望他做主的贤妃,以及端庄内敛的皇后。
“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俞川不可能自己掉进湖里。这么冷的天要是风寒发热,还不舀了我孩儿半条命啊.......”
三公主显然刚经历刺激,披着披风,即便是在殿中,也觉得冰冷异常。
“俞锦你说。”帝王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
三公主一下子跪在地上,余光不住地瞄旁边的秦俞安,完全不见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父,父皇,是五皇弟,是五皇弟推的,儿臣亲眼所见!”
秦俞安俯下身子,地板冰冷,膝盖一阵阵闷痛,“儿臣没有。”
三公主没想到他还会否认,直接指着他,声音尖利:“就是你,你还敢狡辩!父皇,四皇兄现在还没有醒过来,都是因为他!”
“够了!”帝王吵得脑子疼,大喝一声,将手中的茶碗拍在桌子上。
三公主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又跪了回去。
贤妃还想替自己女儿求情,卖卖可怜,瞥见皇帝阴沉的脸色只能作罢,待在位子上低低哭泣。
皇帝:“五皇子有什么好说的?”
秦俞安内心悲凉,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握紧手心,语调平静如死灰,“既然三皇姐说儿臣是,那就是吧......”
皇后眉头轻蹙,片刻后又松开。
贤妃咋咋呼呼,扑到帝王面前,“皇上,他都承认了,都是因为他。”
皇帝还没发话,皇后平静的声音就响起:“臣妾自知妹妹担忧俞川,想要讨回公道,都是本宫的孩子,俞川这样本宫也心疼。”
“但是,”皇后话语陡然转折,揉了揉眉心,十分忧愁的样子,“也要讲求证据,没看到小五根本都不情愿吗?”
明显的话外之意让帝王将视线放到她身上。皇后心中一跳,缓慢说出自己所看到的,“陛下,臣妾亲眼看到是俞锦推的俞川。”
似是有些不忍心,皇后手撑着额头,不去看地上脸色陡然煞白的三公主秦俞锦。
贤妃先是不可置信,破口大骂,指着皇后没了往日的风度:“你胡说!我儿和女儿一直感情很好,俞锦为何会做这样的事?”
帝王到底是老油条,是不是说谎他还是分辨得出,再看地上三公主的神情,基本就可以确定。他的视线移向不远处的五皇子,眼底划过一抹深意。
在场两个主事的人都静静看着他,贤妃有些撑不住了,抓住女儿的双肩,“俞锦,是不是真的!?这是不是真的!?”
“母妃,母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三公主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无助又彷徨,身子微微发着抖,最后晕了过去。
贤妃呆呆看着怀中的女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皇帝就下令,“将三公主送回自己寝殿,让太医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贤妃口中喃喃,始终想不出三公主要害她弟弟的动机,明明这两个孩子她平日里都极为宠爱,什么好的东西都送给他们,为什么俞锦会害自己的弟弟?
贤妃视线定在旁边狼狈无比的五皇子身上,目光恨恨,对,就是这个野种,是他害得,一定是他害的!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贤妃死死掐着五皇子的脖颈,状似疯魔,嘴里喃喃自语,“都怪你,都怪你......”
帝王眸色冷沉,“来人,贤妃累了,将她送回寝殿!”
宫女太监费了好大的力才将贤妃从五皇子身上拽下来,受尽宠爱的嫔妃此时毫无风度,没有往日的风光,被宫女太监颇为潦草地带走。
“咳咳——谢父皇,谢母后......”秦俞安眼前闪过阵阵黑影,但还是不忘谢恩。
帝王紧紧盯着他,无声释放威压,“你知道俞锦和俞川为何争执吗?当时你在那里做什么?”
“儿臣不知,”秦俞安如实交代,“儿臣当时被人绊倒,什么都没有看到,然后就听到了落水声。”
“当真?”帝王眼中怀疑更甚。
“如有欺骗,儿臣万死难辞。”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秦俞安知道帝王正盯着他,观察他的反应,他毫不畏惧,直挺挺跪在地上。
大约半盏茶时间过去,帝王发话了。
“你可以回去了,”皇帝看向一旁的皇后,“皇后,挑些东西给他们母子送去。”
犹如打发猫猫狗狗一般,秦俞安内心止不住冷笑,后背被冷汗浸湿,垂下眼睛谢恩。
皇后微微福身,应声道:“是,陛下。”
.......
回到冷宫住处,已经很晚了,但是母亲依旧在门口等他,屋子里没有点油灯,秦俞安还是一眼认出了那道身影。
“娘。”他叫了一声。
门前的身影微动,片刻后走到院子里,抓着他手臂上下打量,“我还以为你冒犯了贵人,出了事,吓死我了。”
“娘,我没事,进去说。”秦俞安握了握手心被冷汗浸湿的纸条,袖子里碎掉的糕点依旧在,只是已经不再温热。
“我听张福说你被贤妃娘娘叫去了,是什么事?”女子不过三十芳龄,眼角出现了细细的皱纹,发丝花白,犹如老妪。
“三公主将四皇兄推下湖,她想陷害我,结果刚好皇后娘娘看见了。”
宿念点起油灯,屋子里亮起昏昏暗暗的光,“他们一母同胞,这倒是有些奇怪。”
她握着少年的手,轻轻拍了拍,“皇后娘娘帮了你,一定要心怀感激。”
“我知道。”
秦俞安抿唇,将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娘,已经吃不了了。”
宿念有些疑惑,拆开一看,全是碎碎的糕点末,她摸了摸儿子的头,“不用为娘带这些,娘也不想吃,要是被一些管事太监宫女发现就不好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您吃点好的。”
“无碍,碎了也可以吃。”宿念将油纸收起来,“我明早就吃,谢谢俞安。”
昏黄的灯光下,秦俞安能看到母亲眼底揉碎的细光,温柔异常,让他无比眷恋,这是他这些年在冷宫里拥有的最奢侈的东西。
他想着要不要将那件事告诉母亲。
今日之事他之所以能够应对,是因为被太监押走的时候有一个人朝他手里塞了纸条。
——别承认。
有人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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