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娘亲表情不对,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道,“娘,我们能不能把月芽赎出来呀?”
左娇娇眸色一暗,默默地垂头搓洗衣物,没有言语。
乔小平连忙道,“娘,书院有抄书馆,两三本就能赚一两银子,我多抄些,肯定能攒够五十两的。”
左娇娇淡淡道,“送你去书院是念书的,不是赚钱的。”
乔小平被噎了一下,有些局促,低低叫道,“娘......”
“唉,”左娇娇叹口气,“小平,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娘也后悔当时没拦下祥子,可小米她娘肚子里是个儿子,她爹娘又是个攒不住钱的,就算娘当时救下了她,她弟弟以后需要用钱了,她受的磋磨不会比卖掉少。”
乔小平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倔强,“娘,可是......”
左娇娇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看着女儿,目光中有无奈也有心疼,“小平,你问过月芽吗?她愿意被赎出来吗?”
乔小平一顿,随即道,“她肯定愿意……”
话到一半没了声音,是了,她心里也是不确定的。
月芽在孩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没人敢招惹她,可在家里,小平亲眼见过,三叔成亲时发的喜饼,月芽小心护在怀里,一口没吃,留给了她弟弟。
左娇娇沉思片刻,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望着天边的晚霞,道,“小平,这世间有太多可怜人了,爹娘也是普通人,我们努努力,能救下一个两个,已然不易,再多......”
乔小平咬了咬嘴唇,眼眶蓄满了泪水,怕娘看到,她慌忙低下头搓洗衣物。
自她有记忆起,爹娘总是尽力满足她的愿望,即便是去上学这样的大事,爹娘也有法子帮她实现心愿。
娘从没在她面前露出过自己的无能为力,乔小平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泛酸,飘摇不忍,尽是慌张。
“娘,我......对不起......”
乔小平努力忍着眼泪,怕娘发现,奈何年岁太小,在这方面着实没什么经验,说着说着就止不住地抽噎了起来。
左娇娇忙不迭上前,将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娘没本事,供不起我们小平的善良。”
“娘,我...我没想让你们出钱,我原先就是想着让你们先垫上,我后面抄书慢慢把这钱补上......”
“娘知道,娘知道。”
乔小平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娘亲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痕。
“娘,我心里过意不去,我若是没有生钱的法子也就罢了,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我明知道她过得不如意,明明我努努力就行。我知道我救不了所有可怜人,可我眼前就月芽一个,娘,我......”
左娇娇叹口气,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这样,你明日,叫上小微和卉妞儿,带上点东西,往棘针寨去一趟,看看月芽。伸手不打笑脸人,你们既带了东西去,又都是小丫头,想那家人也不会轰你们出去。见到月芽,你亲眼看看,亲口问问,她过得如何。其他的事情,等你们回来再说。”
“好,娘。”
乔小平破涕为笑,“娘,我是不是又没事找事了呀?”
“说什么呢?”左娇娇见女儿没事,起身坐回到大木盆边上,继续搓洗衣服,“你有什么事愿意跟娘说,不自己憋在心里,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乔小平就着水盆洗了把脸,道,“娘,我们书院有一个顶厉害的师兄,他去年考上童生,今年下场,又考上了秀才。今年秋闱,他又去考了,没准能中举呢!”
“我的个乖乖,那确实厉害,”左娇娇惊讶道,“考上秀才就不用交税了吧?”
“是的。童夫子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呢!”
左娇娇点点头,她现在往镇上跑得多了,听说的事情也多了。
“童夫子要不是得了当时县令大人恩赏,光是不成亲的人头税,就够他蹲大牢的了。”
“童夫子是咱们泊口乡头一个童生,自然不一样,”乔小平与有荣焉。
母女俩扯了会闲篇,香香推门进来,道,“小平,姐姐。”
“哎,”乔小平扭头,惊喜地上前,“香香长胖了,脸上都有肉了。”
“奶奶说晚上都去她那吃饭,让你们别做饭了。”
“好的,”乔小平使劲摸她的脸,又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香香,还是肉嘟嘟的好看。”
左娇娇笑着道,“这才一两个月的功夫,香香的话现在说得可利索了。”
傍晚,一大家人凑在奶奶院里吃饭。
院里摆着一张三四尺高的圆木桌,乔小平围着那桌子看了好几圈。
三婶介绍道,“这是你奶奶托你三叔做的,说家里人多,凑一起吃饭的时候,没张像样的桌子,做了菜都没地方放。”
乔小平惊讶道,“奶奶让做的?莫不是之前的桌子被人偷了?”
李氏在后面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嘣,“死丫头,难得你回来一趟,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在后头编排我。”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觉得稀奇嘛,奶奶一向抠...勤俭,嘿嘿,”乔小平嬉笑道。
李氏白她一眼,把手里的菜放桌上,折身回厨房忙活去了。
三婶笑着解释道,“之前日子不好过,哪家不是勒紧裤腰带。托你爹的福,咱家不用交税了,今年地里的麦子全进自己兜,一颗都不用交上去,家里人乐得好些天合不拢嘴呢!”
三婶说这话时,嘴角仍止不住的上扬,连带着乔小平也高兴得很,“我说怎么香香胖了一圈呢!”
香香在旁边嘟着嘴,“我不胖。”
“胖点好看,之前脸上没肉,像个小鬼,”乔小平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姐姐给你梳个小辫子吧!姐姐手艺可好了。”
香香指了指乔小平的脑袋,“我不信,小平姐姐就会梳姑子头。”
“呃......”
乔小平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丸子头,寻思着自己的发型好像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可能家里的日子真的好过了,吃饭的时候,二婶破天荒地往她碗里夹肉,“小平念书辛苦了,瞧着都瘦了,多吃点肉。”
她险些以为二婶还没从小产的事情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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