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昭五年后的两年,姜淮在宫中过着云淡风轻的平静日子,每日和宫中姐妹们一起玩闹,又或是偶尔和李庭言外出骑马打猎,也算是有趣。
这两年因宫里宫外着实没发生什么大事,史官倒是一个个乐的悠闲自在。
毕竟宫外李庭言勤政爱民,又在高太师等一众贤臣的辅佐下,大力推行改革,颁布一系列严刑峻法肃清朝纲,铲除了自先帝朝起一直存在的官员贪污、地方官绅苛政、冗官尸位素餐等问题。
对百姓推行仁政,轻徭薄赋,大梁百姓的日子比之先帝朝,那真算得是安居乐业。虽还没到太宗朝那般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但至少平民百姓都能住有所居,有食裹腹,有衣蔽体,再也无需卖儿鬻女方能存活。
而南北边疆有着宋清朔和苏微澜镇守,这俩人对着大梁百姓那可真是和颜悦色礼贤下士,说活菩萨都不为过,但是对着那些不安分的番邦,那就是实打实的活阎王。因而边疆亦是安定,除了偶尔雁门关外漠北士兵不自量力的骚扰几下,无一点战乱。
而宫内姜淮虽为后宫之首,却也不是个能管事的。高允茉摄六宫事,把后宫琐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李庭言总共也不过五个妃子,个个都不是那么“着调”,不喜欢献媚争宠,只喜欢姐妹间自己玩闹。是以李庭言的后宫,莫说大梁这一朝,便是先前那么多朝代的后宫加一块,也是一等一的和睦。
只是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两年,京都城内却终是闹了点水花。
二月里,那位被禁足了两年的皇太后病重,于病榻前拉着李庭言的手哭诉道,寿昌伯的次女,名唤崔书意的,幼时与他也算青梅竹马。
只是那姑娘先前为在上元灯节时见他一面,与他同游灯会偷偷溜出府,被家教森严的寿昌伯狠狠责罚了一顿,勒令其回新平老家祠堂思过,好好一个姑娘,竟在老家思过了八年,少女豆蔻年华都只能在新平乡下与青灯相伴。
如今回到了京中,却不想还对皇帝陛下情根深种,怎么都不肯许嫁他人。寿昌伯治家森严,但到底还是心疼女儿,这不和夫人一起求到了太后这里,只求女儿能入宫长伴侍奉君侧,哪怕是以最末等的更衣的身份。
李庭言对着这位寿昌伯家的小姐,自也是有些印象,当年若非他私下相邀,她也不会偷溜出府被寿昌伯发现送到老家思过,因而心中定是有些愧疚。更别说太后如今病重,他与太后之间虽有龃龉,但到底也存了些母子亲情,也不愿自己亲娘病中多思,因此也同意将那女子接进宫中,给了容华的位份。
而李庭言与后宫诸人说起此事时,姜淮却有些不满地说道:“那寿昌伯若是真心疼女儿,便不会把女儿在老家关上整整八年。不过是因为私下外出,多大点事,咱们谁小时候没有过。我是个孤女,自然也没人管教,但是这种事情,兰芬姐姐定是没少干,张侯爷可会因姐姐私自外出了,就会把姐姐关到祠堂里?”
张兰芬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多年来她们也摸清了李庭言的脾气,在他面前也就不再那么拘束,于是她也直言道:“我小时候,那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溜出府去街上看人斗鸡斗蛐蛐,心痒了自己也来上几把。我爹知道了之后,回回都把我打开了花,可是也没见我爹把我关老家祠堂里去。陛下,依臣妾所见,此事许是有些蹊跷。”
方妙仪也附和:“是啊陛下,等日后瑾柔长大了,若是她爱慕上了哪家的好儿郎,偷偷出去相会,陛下固然生气,但想必也舍不得罚瑾柔去道观又或佛堂思过吧。”
李庭言从方妙仪手里接过瑾柔公主放在膝上,她如今已会说几个简单的词,看李庭言抱着她,甜甜的叫了声“爹爹”。李庭言见女儿这样,立刻说道:“朕自是舍不得惩罚瑾柔的,只会命禁军把那不知深浅的臭小子腿给朕打断。”
这话一说,众人齐笑了,但李庭言也说道:“无论如何,也是朕对不起她。寿昌伯崔家家风严谨,那崔二姑娘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定能和你们好好相处。”
姜淮还想再说几句,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高允茉见李庭言心意已决,忙拉着姜淮说道:“是,既然陛下已有决断,臣妾们自然是无意义的,待崔家妹妹进宫后,也定会和她好好相处,陛下放心就是。”
李庭言见后宫妃嫔们没什么意见,于是说道:“那此事便这么定了,她入宫位份不高,有劳贵妃为她安排宫室与宫人,日后她进了宫,也得劳烦贵妃带着她与你们相处,免得让有些人欺负了她。”
说着,还看了姜淮一眼,引得她无端起了怒火。
待李庭言走后,姜淮气愤地说:“李庭言脑子坏了吧,什么叫免得有些人欺负了她,他直接说别让我欺负他的小青梅得了。真是够有趣的,他若是真怕那寿昌伯家的女儿受了欺负,他直接把人封了皇后多好。”
“淮妹妹!可不敢这么说。”杨雪宁忙上来捂住她的嘴,“陛下许是还没走远,你这么说回头陛下听到了,定是少不了一阵风波。那女子入宫来,陛下无非就是新鲜几日,等新鲜劲过了,也就不会理会了。陛下心里最重要的,自然是妹妹。”
高允茉也笑着说:“淮儿这是吃醋了,毕竟自淮儿入宫后,这两年来,陛下可从未对旁的女子上过心。不过淮儿别担心,陛下对她也就是愧疚罢了,她翻不出什么风浪。这男人的心呐,今天喜欢你多一点,明天喜欢她多一点,靠不住的很。”
这话说的众人都是附和,姜淮却还是一脸忧思地说:“我倒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觉得这事颇多蹊跷。寿昌伯若是真的心疼女儿,便不会让她思过这许多年,如今又以什么心疼女儿日后孤苦无依的借口让她入宫,谁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何况天下谁人不知太后被禁足多年,他要求也不会求到太后门下,此事只怕太后也有参与。”
张兰芬揽过她的肩说:“你理他做甚,他身为帝王若是觉察不出其中的蹊跷,那他就是无能。若是明知事有不妥,还非要把人接进宫,那日后出了什么事,也是他自己活该。好淮儿,你有这闲工夫帮李庭言操心,倒不如教教姐姐,这星月交辉剑法到底要怎么舞。”
“好姐姐。”姜淮笑了,“我这就教你,这剑法有这么难吗,怎么姐姐学了这许多日了也没学会。”
“你啊。”张兰芬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等长宁郡主回京了,我定要去向她告你状的,让她好好管教你!”
夜晚,李庭言难得没有宿在关雎宫,姜淮也乐得自在,把阿狸和咪咪都抱到了榻上,摸着它们毛茸茸的毛发,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只是这一晚,她却梦到了宋清朔,梦到第一次去雁门关的时候,他们站在荒芜的大漠边上,黄沙漫天,携带着沙石的劲风刮在人脸上,刀割般的疼。
宋清朔对她说:“日后在这里,只怕有的苦头吃了。”
她说:“有我在,怎么也不会苦着将军的。”
后来,荒漠里有了绿洲,贫瘠的雁门关成了沙漠里的明珠,他们时常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又或是在酒肆品尝美酒佳肴。知道她喜欢白玉,他总会送她各种各样的白玉饰品,身为暗卫,本不该佩戴首饰,但是她的高束的马尾上,却总会戴着一精巧的白玉束冠做装饰。因为,那是宋清朔专门为她打造的。
她自梦中醒来,看着窗外的那一抹清冷月光,和四四方方的宫墙,忽然又开始想念起了在关外的日子。
原来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总会在不经意间侵入脑海,引起思绪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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