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那时候还是一个普通人,她妈也是村里村外有名的勤快人,孩子掉了,伤心了一段时间也就放下了,不能老是惦记的,生活得朝前看呀!
她妈养好了身体铆足了劲要孩子,偏偏要了三年都没要上,第四年秋十月的样子,她妈终于怀上了她,这可把全家人都高兴坏了。
第五年七月十四的时候,那天的天气异常的闷热,傍晚阴云密布的天空,大雨随时黑沉沉的要压下来,她爸贪图地里的活,想着还有半块地就结束了,也没管落下的轰轰炸雷,偏偏好巧不巧的他被雷劈了!
这事在汪家村队不少人都看见了,几十年过去了,如今还有人在说他被雷劈的事,听看见的人说。
那雷就跟灯管一样,直接插她爸脑袋正中心,当时也不见汪老九喊救命,身体被雷打的跟晃筛似的直抽抽。
她爸抽的几乎都扭曲了,也没舍得丢手里的铁锹,反正抱着铁锹靶抽了好半天,队里人才反应过来,高声喊抬死人回去,最先跑去抬人的村民,还好心的脱了衣服,想着被雷打死了不能光身子走呀!
后跑去的人心里对她爷拘起了同情泪,心道;汪瞎子肯定做啥缺德事了,要不好端端的儿子能被雷劈死?这么多人在地里干活,雷咋专门找他儿子劈呢?农村人的思想,只有缺大德坏良心了,才会遭天谴雷劈的。
结果大伙跑到跟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爸抱着铁锹扭身看跟前的一群人,说了一句,“你们咋了?”
最先跑到的人身体一软,嗷一声连滚带爬的跑走了,一边跑一边还说;
“不得了!不得了!汪老九被雷劈死了不甘心诈尸了!”后面跟来的人看喊的人一脸苍白惊恐,他们也跟着往回跑,见人就说她爸被雷劈诈尸了。
汪凡晨后来问过她爸,“被雷劈了为什么还不松铁锹把呀?”
他爸的原话是,“我为啥要松?我那天幸亏没松手,要不那些人,非得趁机给我铁锹偷摸回去不可,一个铁锹把,去镇上没有五块钱都买不回来,”那时候国家的经济已经好了不少,不像她爷年轻的时候十块钱是巨款的。
就那么一个雷劈了后她爸侥幸活下来,他的人生也变了,他突然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当天夜里她爸渴醒起来倒水,结果看见两个丑陋无比的黑东西,举着一个看不见头脸的东西,正在砸他老婆的肚子。
此时他一个老婆变成了两个老婆,一个在床上躺的很平整,闭着眼,脸上特别的痛苦都是汗漉漉的。
另外一个瑟瑟发抖,护着肚子躲在床里边角落蹲着,他死了好几年的老娘,面无表情的护着床里的那个媳妇。
这汪老九能忍吗?骂了一句操你妈的,抄起地上的小马扎对着黑东西砸去,一马扎砸下去,两个黑东西举着的小东西稀巴烂了,它们抱头逃窜进了不远处的尿桶里消失了。
没一个小时的功夫她妈肚子开始疼,疼了约么半夜,早晨六点整汪凡晨降生。
她妈月子没坐完莫名其妙的就疯了,整天就知道傻笑,但是很奇怪不乱跑,她就像守护神一样待在自己家,看人欺负汪凡晨就笑个不停,那笑白天看了都瘆人的不行,偏偏她晚上还去欺负她闺女的人家窗户上贴着笑。
队里的孩子没少被吓掉魂的,平均半个月就有人上门找汪老九理论一次,要不是她爸后来能看到那些脏东西帮忙,估计他们全家都会被人撵出汪家村。
他爷看这个家有点不像样子了,孙女六点出生的,就想着要不压一压?翻了两个月的书起名“汪凡晨”!
七月半的孩子,加上她妈生完她还没出月子疯了,她爷起的名字也没用上,队里老一辈迷信的人都认为她不吉利。
加之她从小跟她爸一样,能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那队里的人对她更畏惧不少,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叮嘱自家孩子不许跟她玩,还统一口径叫她疯丫头,即使她爷她爸在不愿意也没办法。
能用上大名也就上学的时候,小学的老师是邻村的对她不错,因为她成绩好,初中老师对她也不错,学习也不错。
高中偏科个别科成绩好,大学上完,直接跟肖家签了合同,一年大半时间都在省会忙,小半时间回来跟她爷学点地理数术。
徽省这个城市分南北西,没有皖中这个说法的,但是皖中,始终存在汪凡晨这些两不靠的人心里,也就是他们都不怎么认为自己是皖西人。
皖南有佛寺存在有点啥事了,他们更愿意上山上寺进香解决。
皖北有革命老区红色根据地,有啥事年轻年壮的不咋信,年老的信也多于打架解决。
只有皖中的人信的厉害一点,一不靠山寺,二不靠水靠河,三离药材城又远没有生存之道,想有个寄托处理事只有小庙了。
很早以前的乡下,犄角旮旯里到处建土地小庙,庙大概十多岁孩子那么高吧!里面塑一个小手臂的泥人,两巴掌长的泥供桌,摆个泥巴香炉啥的就可以了,只要建起来了总是不缺香火的,
汪凡晨小时候常干的事,就跟她爷出门看地建庙,可以这么说吧!田间地头的小庙,十座里有八座是他们爷孙给看的。
她爷其实也不想带她做这事,可她除了上学,剩下的就得在家呆着,不能出门,一出门别的小朋友就欺负她,带她出门看地建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
皖中没有出名的寺,想烧个香送个东西也找不到地方,慢慢的在皖中人的心目中,庙比寺灵验管用,
即使如今不给建了,管制人员都不敢完全给拆除干净了,小庙也从泥巴房上了一个档次,变成了白墙黑瓦一人高,里面的地仙身,从泥巴身变成了金身,供桌从两巴掌变成了小手臂长,还是红漆柜子的。
香炉都是带耳朵的铜炉子,不像以前是用泥巴做出来的,别看这么简单,没有两三万是建不起来的。
就这还是特别有钱的人建的,也就是古代的发愿,等我发财了,我会铺路搭桥修庙塑金身的,并不是电视说的,发财了还愿盖佛院的那种。
那叫寺,是出家人修行六苦的地方,叫庙的,基本都是小房子一人高,塑一个地仙像,供人有事参拜的就行了。
吴家的人从队上队下找了底朝天,也没见到汪凡晨半个影子,汪凡晨此刻跟她爷她爸,在村队集体的坟头上坐着呢!爷孙三辈无聊的抽烟、砍草、抠泥巴砸罗盘。
早上一大早起来,老爷子就让儿子给儿媳妇吃的做好,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在家待着,完事他提溜儿子孙女,来坟头坐着不说事不说话的,一个劲的抽烟打盹看儿子砍草。
汪凡晨坐了一上午实在是坐急了,忍不住开口冲她爸问道,“爸,我爷这一大早因为啥来坟头坐着呀?这来了也不说光打盹呀?”
汪老九直起身茫然的笑道,“昨晚你奶托梦来说想你了,要你爷今天一早带你来她看看,你饿不饿呀晨?”说着还走过来从筐里拿出几块油饼给闺女。
汪凡晨看他爸黑呼呼的手,再看看他手里的饼子也没接。
“我忘了洗手了,”汪老九看自己的脏手不好意思笑笑,连忙把油饼塞进自己嘴里吃了。
“爷,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坐着呀?”汪凡晨是不信她爸说的。
汪瞎子睁开独眼,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孙女。
“你们不说我可回去了,”汪凡晨一看她爷装糊涂,她立刻起身拍拍屁股要走。
“晨呀!真是你奶奶想你了,非托梦让我带你来给她瞧瞧,你再坐会,”汪老爷子说什么也不给孙女走。
汪凡晨给了一个你看我信的表情吗?
“我奶,死了三十好几年了呀爷,她投胎重新做人如今都应该成家立业了,她上哪托梦给你的呀?”
汪老九摸着脑袋编不下去了,“那个晨呀!实话对你说了吧,你有一个远房的表婶,给介绍了相亲的男孩子,今天你四叔家不是办喜事吗?我跟你爷怕人多嘴杂的给你破坏了……”
“所以带我来坟头上相亲?”汪凡晨真有种她爷她爸是稀有人才的感觉。
汪老爷子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主要是队里的老婆娘们不讲究,总是坏你的亲事,我跟你爸这不是没办法逼急了吗!晨啊你放心,男方家同意来这坟场子见面看人,你已经二十八了还没个对象,这让我对你奶咋交代呦!”
“对呀闺女,现在别说在坟场子看人了,就是在火葬场焚化炉里看,我跟你爷都同意,我们不讲究那些虚的形式,”汪老九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明显他自己听了都不信的。
没办法呀!闺女相亲总是被人破坏了,明明前一刻都表示没问题,下一刻就跟也是雷劈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变卦了!
汪凡晨听完都想给她爷她爸竖起大拇指,有心想走的,可是两道含蓄期盼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她认命的继续坐坟头上等,等的实在是太无聊了,掐了一根草,开始逗地上的小蚂蚁玩。
玩累了吃油饼喝水靠着坟尖睡一觉,醒来还没开口,她爷浑浊的眼睛里都是落寞,得!她又发挥了逗蚂蚁的本事,乡间地头就是好,等人无聊,折草杆子逗虫能玩一天不带重样的。
傍晚落日余晖也不强烈了,吹来一阵风她甚至还有了一丝凉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爷,爸,你们确定那什么表婶不是耍我们的?这可等了足足一天呀!这是相亲的态度吗?”
“会不会男孩子走错坟场了?九子,你去到处找找看看别岔道了,”汪老爷子不死心的吩咐儿子,眼看着天要黑了孙女没相上人,他心里是不甘心的。
汪老九手里攥着镰刀就往群坟里跑找人。
汪凡晨看不下去了,“爸,这进坟地就一条路,还被我们三个占了一天的时间,人家男方长翅膀了?能从土里钻进坟场子里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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