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凡晨是不是睡着了?”王斌磕巴着声音问韩东来。
“睡着了,”韩东来木木的回了一声,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一点风如同海啸奔来,他们也不敢抬头乱看,只能各自抱头屏住呼吸不说话,竖着耳朵听声响,紧绷疲惫的心有点耗神,头一歪在轻微的呼吸里,不知不觉的跟着睡了过去。
第一声鸡鸣声响起,几人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特别是酸疼的脖子摇了摇,渐适黎明前的黑暗了,才摸索的扶墙爬起来。
凡晨打开手电照了照屋里屋外,又看看韩东来他们三个,脸色都不是特别好。
“我们去院子里等着吧!”说完摸墙带头出去了。
后面吴红亮他们忙不迭的跟着,四人走到廊檐角落再次蹲下,睁眼默默无言到天亮。
时间大概在五点半左右,天将亮未亮的样子,凡晨对吴红亮低语道。
“带着斧头跟我进屋吧!”
吴红亮慌忙答应好,摸了半天找到小钉锤,随凡晨慢慢的走进屋,头低着也不敢随便看。
“去供桌左下角柜子打个洞,然后在左面墙钉上钉子,把吴大叔的相挂墙上,最后你在亲自给你爸烧柱香就完事了,”凡晨吩咐完弯身辨认地上的痕迹。
吴红亮硬着头皮,颤抖着手拿锤子一步跑去柜子跟前蹲下,对着供桌下方啪啪就是砸。
凡晨没有受影响的倒退着看地面,“你们干啥?”
韩东来把自己的脚从凡晨脚下拔出来,龇牙道,“怕吴红亮害怕,我们进来给他壮胆的。”
旁边的王斌还用力的点头附和,表示韩东来说的都是真话。
凡晨扯了扯嘴指着发抖的王斌道,“这话骗骗我就行了,千万别把自己骗的相信了。”
“妹妹你在找什么?”韩东来厚脸皮的揪着王斌对凡晨笑。
“找吴大叔的脚印呢!”凡晨继续弯身在地面上找痕迹。
吴红亮钉墙的手一顿,他咋感觉浑身冷嗖嗖的呢?
韩东来想到他昨夜看到的水印,默了片刻又道,“你老找吴大叔脚印干啥呀?”
凡晨直起身对着照片看了一眼没回答,只看吴红亮钉墙挂照片,事情忙完烧香天也亮了,吴家陆陆续续过来人看情况,不过都在门口没进堂屋就是了。
“凡晨妹子,我这忙好了你看可以吗?”吴红亮看天亮又来了不少人,他变得也不再害怕了,说话也轻快了不少。
“可以了,”凡晨点点头趁着别人说话空隙,给吴红亮拉去偏屋,偏屋此时还是一片漆黑,她打弱光手电筒,指着地上的灰印子低声道。
“你家昨夜除了你哒回来过,这里还有你妈的脚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一般夫妻不相送,不是因为担心留下的看了受不了,是怕走了的自私,给留下的人夜里带了魂。”
“吴大婶昨天不仅送了吴大叔,她还在你哒未下葬时,就去哭了坟,你瞧这里,重脚印是灰痕迹,轻脚印是米痕迹。”
“人死了不管脚印多重,都踩不住米,只有生人离魂重叠死人脚印跟着走,才能踩米桥畅通无阻,你家三个月之内必会再戴孝。”
吴红亮眨巴了两下眼睛,嗓子干干的有些难受的说不出话,他蹲下身体,几乎要趴在地上看灰印子。
“我妈……”他嗓子一时发堵说不出来话了。
“你想知道具体时间,九天一周期,夜里三点烧香,香会告诉你十天之内有无孝期,孝期是前五还是后五。”
“方法是,三支香点燃,烧两分钟左右,你面对香炉,看右边的香,如果出现低于左边两支香一寸的距离。”
“大概在等五分钟的时间,然后就要时时观察接下来的香了,要是右边的香,追平了左边那两支香,且一直烧到过半都是如此,说明你妈前面五天都无事。”
“后半段香一直平烧结束,剩下五天也是平安无事的,如果快烧到根底,或者开头齐黑再出现了右矮,那么老太太的时间,也就是三两天的事。”
“同时老太太也会无意识的交代后事,你自己心里要提前准备寿衣后事,这不是撵老太太走,目的是为你家人冲一冲秽,因凶黑加孝香容易夹带孩子,”凡晨说完看向门口,有人好奇的伸头朝屋里看,她关了手电筒。
“你家的事我是彻底的做完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去叫我爸来帮忙,后面孩子要是惊魂了,在门角落打一碗水,敲几下不要给茶叶米,记住正中午最好别敲,傍晚敲才是最好的,”凡晨话完转身打算回家了。
“谢谢你凡晨妹子,”吴红亮抽泣的道了一声谢。
凡晨回家什么都没多说,洗完澡狠狠的补了一个安心觉,下午起来坐在门口吹风,远远的看见韩东来跟王斌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想去吴家看热闹,又觉得不道德,不去,实在是心痒难耐的。
汪瞎子背了一捆草仍在门口,抽着烟坐到孙女旁边,目光看向吴家那边吁了一口气。
“吴小眼的婆娘不长了吧?”
凡晨收回目光,“昨晚离魂跟着吴小眼走了一遭三个儿子家,我今天早上跟吴红亮交代了。”
汪瞎子抽了一口烟,目光看跟前的对面河。
“他一脸的重孝相,根本就不用交代他什么事,大房塌的片瓦不存的,东来那同学你啥时候带他去?”
凡晨挠挠头,“等个四五天?我存够钱了,我想带爷先去医院把眼睛弄了……”
“糟花钱,我一辈子都是一个眼过来的,临老了,要给我塞医院去受罪?我宁愿不要眼睛也不进医院,”汪瞎子固执的摇头不去医院。
“不是说一个眼看人晕吗?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装眼,爷等到啥时候装呀?”凡晨问她爷爷。
汪瞎子不搭理凡晨,手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你把我装眼的钱存着吧!以后留给你妈好了用,东来这同学……”
凡晨歪头看她爷等下面的话,余光还在看韩东来他们。
汪瞎子到底是没在开口了,起身拍拍身上的烟灰回了院子,留下凡晨一个人手托腮发呆。
……
傍晚韩东来跟王斌兴高采烈的回来了,乡下虽然没有城市的繁华方便,但是乡下亦有它的妙趣和新鲜。
比如现在,韩东来坐在墙根下,唾沫横飞的跟凡晨说吴红亮那边听来的神秘之事,村里谁谁夜里起来上厕所被迷了,然后被拽去竹林里走了一夜,说的有名有姓的。
汪老九带着汪母出来,坐在另外一边也在认真听。
“表叔,是不是真有这事呀?”韩东来求证的看向汪老九。
汪老九皱眉想了一下拍大腿道,“他们传的有点玄乎了,这不就是下队双辫子的事嘛,什么被迷去竹林里走了一夜,瞎传的,到是你舅爷爷年轻的时候,走夜路被围了半夜。”
“舅爷爷?我怎么从没听过舅爷爷提?”韩东来立刻来了兴趣,扭头朝院子里伸头找人。
“这有什么好说的?你舅爷爷年壮那会,都是集体劳动生产,夜里干活抢收,走夜路常常有人被迷,多的一抓一大把的,”汪老九不在意的吐槽。
韩东来不听还好点,一听这么说他更想追问了。
汪老九看他欠的很也没卖关子,想了想久远的事道。
“你小时候常带你妹下水的菱角塘,你还记得吗?”
“记得呀!那塘不是填了吗?”韩东来点头回道。
“那菱角塘最开始的时候不是塘,是一大片的坟圈子,你舅爷爷那一代人,孩子多不珍贵,家里有女娃或者治不好的病娃,养不起夜里就偷摸的,把孩子送去那里扔了。”
“扔的娃,别人家看到了也不会捡,自己家都有一大串娃张嘴等着吃,哪有闲心捡坟地上的娃了,不但不捡娃还趁着没人看见,跑去给死娃的脸扇上两巴掌,嘴里要说,你欠我的不还给我?”
“就可以把娃的衣服脱了,拿回家煮煮晒了,给自己家娃穿上,至于那死娃,就便宜了野狗,大概坟圈子扔娃扔的太多了,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然后就开始有怪事了,菱角塘往下走就是双辫子家,他一家独占一个大地方,四周围上泥巴墙称小围子,出门就是大队的打谷场,谷场对面是河沟,他有一年冬天五更头(大概五六点的样子)的时候,牵老牛出来喝水。”
“远远的看见坟圈子那里,有好几十个光屁股的娃,跑来跑去的追着鬼火玩,双辫子那时候才十三四岁,愣的很,憨大胆也不知道什么是怕。”
“喝水的老牛看见那些娃了,跟疯了一样尥蹶子朝家跑,他到是给牛一顿打送回去了,然后再出来,非要跑去坟场子看个子丑来,”汪老九说到这停下了。
“然后呢?他去了吗?”王斌急不可耐的追问。
“去了呀!”汪老九喝了一口水咳嗽一声。
“从他家门口到坟圈子的距离,最多也就一里多路远,走路几分钟的事情,他愣是走到天亮,都没走到坟圈子地,反而走去了十几里外的公路上了,走累了还在路边坟头睡了一会。”
“以前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坟头,坟茔子不是集中的,他醒了看坟头不对劲,是个老坟,撒丫子就往回跑,到家才知道走了十多里路,他跟他爹娘说被迷了。”
“他伯(爸的意思,拼音独bai)掂棒子给他打了一顿,说他这么大了成天想着贪玩,也不编个好点的由头出来糊弄。”
“双辫子被打了不甘心,非要证明他没有瞎讲话,当天晚上守在后门口看坟圈子,从天黑坐到上夜快结束了,坟圈子才热闹起来,他轴劲上来了,扯着他爹妈就去后门看,那时候大伙才知道坟圈子不干净。”
“这事当时闹的挺大的,队里队长还上门批评了双辫子家,说他们搞思想迷信,再胡咧咧就给他送去派出所关起来,队里还为此夜里派了十几个男劳力,专门在坟圈子边,等什么娃娃出来破迷信。”
(安徽是个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地方,哪怕在一个村、一个队、一个大家庭里、都有不同的称呼,不同的习俗,例如文里,阿哒(第一声)、阿(白)伯(bai),哒(第三声)、阿叔,阿老哒(三声),这是女婿对岳父的称呼,对岳母的叫阿老妈,叫岳父爸的都是如今的小年轻,岳父对女婿的称呼,高看一眼的嘴里都是叫,学生来了,一般都是叫名字)
(对母亲称呼就简单了很多,年纪大的都喊阿娘、年轻的都是叫妈,还有两个称呼拿不准土语)
(对自己爷爷奶奶的称呼;阿爹、阿奶,只有00后才普遍改口阿爷、爷爷)
(对叔叔的称呼,除了长子叫大伯(bai)顺序下来叫二佬、三四五六七佬,最小的那个一般喊老哒(三声),没有小叔称谓,叫老叔的都少,婶娘的叫法,长子的叫大娘,顺序是二妈、三四五六七妈,最小的那个叫老妈,姑和姨及家人称呼差不多跟全国一样。)
(姥爷姥姥是一样的,就是口音,是阿和俺,舅舅也是不变的,舅妈口音有变动,妗子、镜子、舅妈,同一个家族会同时出现这三种称呼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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