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天色,叔叔阿姨应该快回来了吧?”
见周乐露出狐疑的表情,莫念心想对方这段时间已经够为自己劳神了,总不能再平白给他添堵,岔开话题道:“咱们先去厨房做点准备,包饺子可是项大工程。”
“......行。”
周乐也看出这话题八成是聊不下去,很快站起身来:“小念,先说好啊:我只负责拿材料,和面的比例由你来定。搅成一盆浆糊可不赖我。”
“放心。”
他们平时把丑话说在前头,其实完全是出于对彼此过度信任的调侃——毕竟单从厨艺的角度而言,周乐这一年几乎就没尝过别人的手艺。
周乐父母态度比较开明,一早就知道儿子的性取向。
如果不是这段革命友情坚挺得感天动地,他们总觉得两个人就是借合住名义搭伙过日子的。
听说两口子上回旁敲侧击了半天,发现误会一场,还觉得有点遗憾。
周乐后来把这件事当作笑料说给莫念听。
“放心吧。我爸妈就是太喜欢你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提。”
周乐那时候隔着电话道:“我俩不来电,步调也不一致,只能在精神上做死党,谈恋爱一准是天崩地裂。”
莫念回想周乐无奈的语气,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啥?”周乐莫名其妙。
真有意思,莫念想。
他们之间的情谊一酿就是二十年,喝再多也过不了微醺,有来有往,叫人轻松惬意的很;可一旦跨越界限,一杯下肚就能醉他个小半辈子,梦里美不美还另说。
周乐的风格一向极其简单粗暴。预防花凋谢的最好方法,就是不栽花。
“哈,没什么!忽然觉得你挺明智。”莫念从对方手里接过量杯,拧开水龙头。
“咦?这话什么意思,”周乐瞪着眼:“我平时看起来像个傻子?”
“我可没这么说。”
“你......”周乐正准备和他理论,忽然听见门铃响了,忙不迭跑出去开门,一边回头道:“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真不好意思,”莫愿使劲眨了眨眼:“今天是大喜事,我......必须喝。”
在宴席上被一群人灌得七荤八素,亏他还没忘记向当事人讨真相的事。
醒酒药已经在嘴里化了很久,但由于喝得实在太多,现在他眼前还一排坐着三四个沈执,全盯着他看。
“没事。”沈执道。
莫愿指着那三四个沈执发笑:“我知道时候挑得不好......但你这家伙天南海北地出差,我今天要是不抓住你,往后恐怕就没合适的机会了!我一定得好好审你。”
“说吧,”他向后一靠:“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执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曾经真真切切地倾慕眼前这个人,本应该有许多感慨。
到了这会儿却像是大梦初醒、脑子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看着那张酡红的脸发愣,视觉某些时候真是害人的东西。
此刻他又不自觉地想起另一个人来——这种视觉和心理的微妙错位他已经体验过太多次,而且竟然长期为此买单。
就算现在情况出现了彻底反转,沈执在意识到的那一刻仍果断给了自己一巴掌,以保持清醒。
短暂的沉默。
这一巴掌响亮得很,莫愿当场也醒了不少,终于开始产生一些有意义的思绪,那半边脸在他眼皮底下逐渐泛红。
他一笑:“啥意思?”
“替你打的。”
“不是,”莫愿向前挪了挪位置,以便和对方靠得近一点,笑意不减:“阿执,你什么话都没说就来这一出,是存心想让我误会么?”
“没有误会,”沈执咬牙道:“我喜欢他。”
事到如今,能做的只有一个直截了当。
“你他妈......”
莫愿一听这话,只觉得渗进脾胃里的那些酒精“嘭”地窜起一股冲天大火,直烧得他脑子发懵,刚站起来又差点跌倒。
沈执想去扶,莫愿顺势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摁回了沙发上。
两个人大睁着眼睛对视,莫愿吐息里浓烈的酒气直喷在沈执脸上:“再说一遍。”
沈执目不转睛:“我喜欢莫念。所有事情责任在我。”
“妈的,”莫愿实在忍不住粗口频出,别过脸,手里却没放开:“原来如此!一开始还不信,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他指着沈执:“一巴掌不够。我俩当这么多年兄弟,你闷不作声地折腾我亲弟?!我告诉你,其实小晓昨天替我扒门缝听了几句,知道小念也对你有意思。行,你们怕落人口舌,瞒着就算了......”
“但是你看看小念的样子。他说没吃亏,那为什么上个月能闹得人尽皆知,见到你就像见了鬼一样地躲?你他妈到底做什么亏心事了?!”
“阿执,你哪里都出众,在感情上也是个出众的烂人。”莫愿觉得自己已经气昏了头,竟然能在这种时候开玩笑:“烂透了。”
沈执安静地任由他骂,并不言语。
半晌。
“沈执你听好:你要是真心的,欠什么还什么,结果好坏你都别怨;你要是敢玩他——那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们之间的情分。我也不会顾及情面,立刻就把你揍进医院。老莫家的人骨头都硬,没人能糟践得了!”
说完这几句,莫愿也耗尽了身上的所有力气,又像烂醉一样跌坐回地面,闷头喘着粗气。沈执把他架回座位。
“我明白。”沈执道。
莫愿没吭声。
从认识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几乎从未发生过,今天实在是迫不得已。
沈执心气高,这顿骂完虽说闹不到断交的地步,也很可能留下深刻的隔阂。
但为了自家人,莫愿所想也是值得的。
毕竟骂到这份上都醒不了,八成就该进垃圾堆里呆着。
不过虽说这回被沈执气得头疼,莫愿还是听进了父母的话,决定且行且看——算是给他们十几年的交情留个活口。
沈执从桌上拿了杯热水递过去,莫愿瞥他一眼,接过。
“阿愿,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
“我没正经谈过恋爱,唯一范例是父母过于成功的婚姻,所以很多时候都自以为是。小念忍着我,我倒越发看不见问题。”沈执自嘲地笑了一声。
“很多时候,我甚至弄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单纯的冲动。在这方面小念该是我老师,我却没当成一个好学生。”
“......我总在伤害他。”沈执把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
“昨晚我又梦见他掉眼泪,海水一样漫过我头顶,又苦又咸,醒过来却发现人影都没有。”
“有好多次,想起他,然后想起他不愿见我。”沈执沉声道。
莫愿看着对方晦暗下去的双眼。
说实话,他还从未看到沈执如此颓唐的时刻,一定是戳中了痛处。
他能猜出这两个人之间有过诸多故事,自己恐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家小子的确在沈执心里占据了位置,而且后者正费尽心思扭转败局。
想想也滑稽得很:认的兄弟想撬他亲兄弟的墙角,这种剧情莫愿以前只在漫展摊位上见过。
男人之间的爱情他不懂,但到底都是人,想来也和一般情侣类似。
两个人中途闹得死去活来,到头来如果真的冰释前嫌、重修旧好,倒也算是沈执的本事。
同性相恋,他实在谈不上什么期待,唯一希望的是莫念别再背着家里人暗自神伤。
之前总想不明白什么原因,现在看来非得把这段孽缘理清不可。
憋半天,莫愿总算冒出一句“你看着办”,随即摇晃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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