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黄毛愣了。
刚才他妈情急之下为了拦住车,只能出此下策。
原本指望着借机敲云霭一笔,免得再让她逃走,谁想到突然冒出这么多不长眼的,一个个要他们吃官司,那还了得么?于是当即开始考虑脱身的办法。
别人的情况他不清楚,但云霭这妮子是贱骨头,心最软,不如......
“小霭!”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父亲终于开口,痛心疾首道:“你来美国这些日子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怕你吃不饱穿不暖,你妈妈都急得生病了!她就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又不肯见她,这才做出傻事......说到底还是太关心你。现在她都变成了这副样子,你难道忍心再让她去给那些洋人掏钱么?”
父亲见对方垂着脑袋不吭声,脸涨得通红:“你、你真的是太不孝了!”
他随即走向倒在车轮前的妻子,费力地将人背起来,一边长叹:“哎,二十多年养出个白眼狼,不管咱们喽。”
“也不能全怪她,要怪就怪咱家穷,给不了她想要的日子。走吧绘春,咱们去医院,以后就当没养过这个女儿,死了也不用她操心......”
莫念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沈执,发现对方也正巧接住他的目光。
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仅由三个人组成的草台班子,母亲率先舍身镇台,紧接着父子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竟然把整场戏演得情真意切、血泪横飞,恐怕换谁都难以招架这副阵势。
云霭还站在原地,细弱的身躯在风中微微颤抖。
事到如今,竟然还说什么“关心”。她生命中何曾有过这种东西......?
真不要脸。
她的眼中先是溢满怒火,看着父母和弟弟相互依偎远去的背影,逐渐转为悲哀,而后从眼角缓慢地涌出一颗泪。
大概觉得在大庭广众下流泪有些丢人,云霭倔强地仰起头,强行让泪水倒流回眼眶,对司机用英语解释道:“你可以走了。
她没事,是装的,实在抱歉。”随后整理心情,拖着沉重的步伐向三人走去。
莫念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还不清楚全部状况,但他知道云霭和她所谓的家人在一起绝对没好事。
“云霭,你......”
“没关系的。”
云霭回头安抚道:“谢谢你,念哥,你真是热心肠,我们刚认识几天就为我做到这份上——还有那位不知名的先生,也谢谢你。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再详细解释。”
……
沈执咬了一口三明治,吞咽得有些艰难。
“你们见面那天,吃的就是这个么?”沈执看向身边的莫念。面包质地粗糙,两片培根硬得能把食道划破,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可毕竟是莫念给的,再难吃在他眼中也变成了珍馐美馔,浪费一口都要遭天谴。莫念摇头:“穷鬼套餐罢了。南面街区有几家米其林餐厅,吃不惯的话就去那里,包您满意。”
沈执的现身本就是意外,莫念没想在原地逗留,谁成想自己刚走几步,身边人就“砰”地倒地,额角当即在地砖上擦出一片血,怎么看都是真的昏过去了。
身边恰好有医学生,判断是低血糖导致的眩晕,于是火速处理干净伤口,给沈执口中含了一颗糖,这才把人救醒。
再仔细询问,得知沈执一整天滴水未进,情绪又极差,昏倒也算合理的反应。莫念想起自己包里还剩下一个早上没吃的三明治,放到明天怕是要坏,顺手递给了沈执。
“谢谢。”沈执道。
莫念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苦笑了一声:“知道吗?我与你之间,就像云霭和她家人一样,都是农夫与蛇的关系。”
刚才围观的学生当中有和云霭关系不错的熟人,向莫念透露了一些云霭的情况。
据说这倒霉姑娘因为是女孩,从小在家里不受待见,弟弟出生后更是活得异常艰难,只能穿全家穿剩下的衣服,冬天被逼用冷水洗碗洗衣,经常冻得满手紫疮,这些年上学的费用全靠打工和国家补助。
成年后,三个人继续轮番榨干她身上的每一分钱,如今竟然还要求她承担云扶未来婚房的首付。
云霭本以为逃到国外就能好起来,谁成想血缘诅咒就如同附骨之蛆,随时要断她的活路——也难怪云霭刚才的表情如此悲愤,想来和莫念一样有逃不脱的孽债。
沈执低眉:“......抱歉。”
莫念摆了摆手:“与其说这些,倒不如告诉我如何才能彻底摆脱你。”
然而话一出口,他便知道全是天方夜谭,顿时一股无名火直窜头顶。
“沈执,你是不是变态,很享受折磨别人的过程啊??”莫念猛地靠近,揪住对方的衣领。所有理智在当下的一瞬间被抛去了九霄云外,他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横竖甩不掉,管他对面是什么皇亲贵胄、天王老子,大不了被骂急了,找人背地里把他肋骨打断几根,到医院里躺半年,也算硬气一回,证明自己这辈子没一直怂下去。多年以后和旁人谈论起来,也能将腰背挺得更直些。
“你我的关系如果到此为止,凭我前几年对你不切实际的妄想,或许还能对你留下一点体面的印象。可你偏偏要在我这里大泼狗血搞自我感动,到底有什么意义?想显得自己伟大、深情是么?你这些年顶着我哥的借口和多少人上chuang,他妈的也配谈深情?!!”
莫念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两人的鼻息不时碰撞在一起。
然而沈执始终不愠不火,只眨眼望着他,似乎还在等待接下来更难听的内容,温声道:“骂得好。”
莫念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短暂的沉默后,他松开手,自嘲地笑了。
瞧瞧吧,绕了一圈,又绕回原点。
沈执能随时打飞的来美国恶心他,他却连换住处的违约金都付不起。
好不容易怒到极点叫骂两句,结果内容不痛不痒,叫别人听了还以为他怨妇心理作祟,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真他妈活成了个笑话。
莫念别过脸,站起身在一旁喘气,胸口起伏着,沈执也没吭声。
其实他们都清楚为何会造成如今的局面,那就是一方足够善良,而另一方足够卑鄙,且两人又都恰巧足够偏执。
二人的关系早已经七零八落——或者换句话说,从一开始就是全然扭曲的。
对沈执而言,他并不了解正常、健康的恋爱关系究竟是什么模样。
但他至少坚信一点,只要人还在身边,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就算他的确自私、卑鄙,莫念怨他、憎他,那又如何?在不实际伤害莫念的前提下确保“阴魂不散”,必然会让对方一辈子都记得。
“其实我这趟来,不只是为了见你和道歉。”他试探着开口。
莫念背对着他,看不出情绪。
“原核前股东准备抛售股份的事情,或许你已经听说了。”
莫念仍旧没动。
“但你大概还不清楚,原核去年的效益有多糟。一方面是因为财务危机引发的后续问题,另一方面也与领导层不和有关。”沈执从衣袋中取出一个U盘,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飓风作为控股方,掌握原核去年全部的财务报表,U盘里是备份,你看一看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公司起初尝试给工作室对接过几个项目,试图改善情况,但回报率相较预期还是差得远,反而连带飓风的信誉一同受损。董事会已经开始商议撤资,我正在想方设法延缓进度。”
“现在顾鹏又突发意外,导致原核这个月的离职率飙升,各猎头公司也闻风来挖墙脚,整个市场对原核的预期都相当不乐观。如果收益仍旧保持负增长,原核今年将面临破产的风险。”
“你哥最近的状态也不大好,大概是为未来的债务伤神吧。”沈执最后看似不经意地提起。
莫念的神经终于被稍稍牵动,转过身来。
见莫念的态度有所和缓,沈执便明白自己成功迈出了一步,开口道:“放心,如果真到那一天,我承诺会为工作室善后。只不过你也该明析,那就意味着现有的一切将分崩离析。”
莫念盯着他,脑内飞速思考。
“为什么是‘善后’?我不明白。”莫念道:“你个人如果有意愿挽救工作室,明明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等到年底。而且我相信你有充分的理由出手。”
沈执顿了顿:“那么如果......我现在的确有所犹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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