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忱还在防备,姜穗手上利索地把纱布缠好,打断他的思绪。
“你的伤口只是做了消毒处理,短时间内不能碰水,不能有剧烈的运动。”
男人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姜穗一只手放平他的胳膊,手指搭在他手腕处。
不适的触感让宋司忱本能地要反抗,他墨色的瞳孔多了些许不耐烦。
“你到底……”
宋司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穗冷静的声音强行打断。
“你的脉象也不是很好,脉细如丝,波动很小,是阴虚。”
话音落,姜穗神色凝重。
她又抬起头来瞟了宋司忱一眼。
都已经伤得这么重了,还能每天面不改色去干那些繁重的农活。
此人果然是个狠人。
他的脉象已经很虚弱,甚至都比不上一个小孩子。
“你最近晚上是不是总觉得口渴,睡觉的时候盗汗,白天干活的时候又没有力气,喝完水还是觉得不解渴?”
面对过无数个患者的姜穗,对于这种小问题简直信手拈来。
宋司忱的眼神晦暗莫测。
这女人到底耍的什么花招?
不过,她说的这些症状,他确实都有。
而且最近越发的频繁,尤其到了晚上,总是会浑身冷汗。
他一直以为,是每晚被这女人骚扰搞出来的。
“是又怎样,不用你管。”
宋司忱咬着后槽牙,似乎是在强忍着身体带来的疼痛。
她假惺惺的好意,只让他更加不适。
姜穗撇撇嘴一声,趁他不注意,一只手将他推倒,掀起了他洗得发灰的衬衫。
宋司忱怒火中烧。
这女人果然还是这么轻浮。
“姜穗,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喉咙发出的警告像是一头野兽,仿佛要将姜穗拆骨剥皮。
这是在卫生院里,她放荡的行为越来越过分。
她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人看待,更没有给过他半分的尊严。
宋司忱心里越发厌恶。
姜穗面上不以为然,手上力道丝毫没客气。
她照着他淤青发紫的肋骨用力往下摁,没有回弹。
“唔——”
剧烈的疼痛瞬间冲散了宋司忱所有的盛气凌人。
男人面目狰狞地喘了一口长气,猩红的眼眶恶狠狠地瞪着姜穗。
姜穗语气凉凉:“啧,你以为我想管你?要不是我人美心善,你这张脸就是长出花来,我也懒得为你的伤情费心思。”
要不是为了挽救日后自己的小命,她必定躲得远远的。
宋司忱呼吸的时候带着很重的回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每喘一口气,都要用掉他很大的力气。
姜穗大拇指用力地摁在了他的肋骨中心点。
宋司忱额头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一只手想要推开姜穗,却发现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身体,竟然已经虚弱到了这个地步?
宋司忱只觉得自己要死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很是悲哀。
大概持续了有一分钟,姜穗放开手,声音冷淡又镇定:“你的肺部有很严重的哮鸣音。”
只有一句话,却让宋司忱察觉到了她与寻常的不同。
一时就连他都有些拿不准主意,姜穗所言到底真假。
虽然姜家确实出过中医,可他觉得大概率和王正不相上下。
姜穗转过身去,没有理会宋司忱。
“你现在的情况,如果治疗得不及时就会发展成肺炎,到时候的治疗难度更大。”
她拿起桌子上的绿色暖水壶,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嘴边。
宋司忱牙关紧闭,看她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身体上的疼痛以及 内心的耻辱在这一刻到达了最顶峰。
男人一只手就要推开姜穗的时候,手上忽然多了两片药。
“一粒止痛的,一粒消炎的。”
宋司忱别过头去,拒不接受。
上来脾气的男人比犟驴还难搞。
姜穗轻叹一声:“好吧,既然你想死,我也不勉强。”
宋司忱神情果然有所松懈。
姜穗见状,蓦地伸出一只手,掐在他胳膊最里侧的肉上!
“姜穗,你……”
宋司忱吃痛出声。
姜穗当机立断连带着药和水一起灌进了他嘴里。
喉咙里措不及防咽下去了异物,宋司忱呛得直流泪。
男人眼角绯红,唇边带着水渍,怒目圆睁的模样配着那内勾外翘的眼尾,竟有几分诱人。
姜穗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你自己坐好,我要回去了。“
她一直手扶正推车,两只手把稳,才开口。
宋司忱的一口牙都快被咬碎了。
他攥着的拳头骨节分明,几乎是用喉咙里发出来的嘶吼。
却因为嗓子沙哑,只能发出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说完,他猛烈地咳嗽了两下,喉咙和气管撕裂一般的疼痛。
姜穗头也不回,给门上锁。
她绕到拖车前面一条腿往前弓步,弯着腰,用力推车。
“我劝你最好扶稳。“
“我不需要你来——姜穗!“
宋司忱话还没说完,姜穗陡然一个趔趄。
男人在拖车上身形一晃,下意识扶稳。
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像是被登徒子调戏了的美人。
姜穗余光撇了他一眼。
分明就是死鸭子嘴硬。
外面已经不下雨了,抬起头来就能看见天上的星星,明亮又治愈。
她勾起唇角,有些恶趣味:“人家可是一个女孩子,没有太多的力气跟你吵哦,要是有些人一直胡言乱语扰乱我,让我分了神,恐怕就要栽倒沟里了哦。“
她说完,又好心的补充道:“就是我们过来的时候,有牛粪的那个沟。”
宋司忱:“……”
他也不是不可以闭嘴。
虽然已经是深夜,可是路很明亮。
耳朵终于安静下来,姜穗心情极好。
她扭头就看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放着潲水桶。
潲水桶同样也是在拖车上。
和现在一言不发的宋司忱别无二致。
尤其是潲水桶散发出来的难闻的气味,和宋司忱不可一世的臭脾气一模一样。
哈哈哈!
姜穗却忽然笑出声来。
这一笑,让她推着车的手都有些颤抖。
宋司忱因为异味屏着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方,这女人的速度好像有所减慢?
他坐在车上,狐疑的视线看过来。
大半夜的,她又发什么疯?
宋司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穗指着潲水桶,笑意盈盈。
“你看,你们两个像不像难兄难弟?”
一瞬间,宋司忱的脸比潲水桶还黑!
他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落差感。
“姜穗,打住你脑子里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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