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衔锦扬起眉毛,示意月予忆松手。
他轻柔地咬住了那朵盛放的昙花,清冷的纯白花朵在红润的唇瓣之间盛放。虞衔锦懒散地抬眼,眼中遮着朦胧的笑意,他直勾勾地看着月予忆,将那朵昙花咬碎成了散落的花瓣。
最后一朵花瓣被虞衔锦咬住,嚼碎,吞吃入腹。
然后,他用妖冶诱惑的声音对月予忆哑声说:
“多谢款待。”
如此缱绻多情的姿态和话语,被旁人见到了,指不定会生出多少旖旎心思。
虞衔锦也是这样期待的。
他倒要看看,这小花妖的冷漠表情能崩坏到什么程度。
可面对虞衔锦引诱的动作,月予忆的表情却变成了委屈和困惑。
她低声问:
“好吃吗?”
虞衔锦勾起唇角,故作思考,沉吟了片刻才回答:
“还不错,鲜嫩清甜,勉强合我胃口。”
月予忆明显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她又忿忿地埋怨:
“那你怎么浪费了这么多花瓣……行吧,反正都给你了,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话是这么说,在看到酒杯中飘浮的花瓣时,月予忆脸上却满是心疼。
也可能是在肉疼。
虞衔锦看得好气又好笑。
这还真是个不懂人事的小妖怪。
他刚才特意找了最漂亮的角度,挤出了最妖娆的声线,甚至连花瓣掉落的速度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结果月予忆就只关心她的花?
虞衔锦轻咳了一声,掩藏起稍显尴尬的表情,斜倚着说:
“行了,说吧,把你到这儿的来龙去脉交代一遍,从你化形开始讲,越详细越好。”
他倒要听听这小花妖到底什么来头。
月予忆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回答:
“我出生的地方叫昙月池,在昙月城里,距离这里大概有……呃,全速赶路需要五天五夜的距离。”
虞衔锦轻笑着抬起手,打断了月予忆:
“等一下,全速赶路五天五夜?昙月城距离乾京城,骑上快马也就一天的路程吧。你这全速赶路五天五夜,是当今皇朝有两个昙月城,还是你这一路上把能走的弯路都走了一遍?”
月予忆不满地提高了声音:
“是我的全速,又不是快马的全速!”
说完这句,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月予忆又把前倾的身子重新缩了回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我不记得自己在池里呆了多久,从有记忆开始,应该过去了不到二十年吧,然后我就化成人形了。”
虞衔锦的眼中闪过诧异。
从出现灵智,到化成人形,只有不到二十年?
这小花妖有点本事。
但看这样子,月予忆自己估计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虞衔锦默不作声地听月予忆继续说着。
“在池边的时候,我就听说过好多乾京城的事情,他们说这里是当今世上最繁华的地方,不管好吃的还是好玩的,乾京城里全都有,不去乾京城一次,一定会抱憾终身。
“后来,他们说乾京城中的醉宵阁来了一个……什么来着?哦!男花魁!名叫虞衔锦,他们说此生不见虞衔锦一面就算是白活了。
“他们还说,不知道谁能和虞衔锦一起寻欢作乐,说虞衔锦一定很会玩。
“后来我变成人形了,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就想起了他们说的话。”
月予忆坚定地说:
“我不想抱憾终身,也不想白活,所以我来找你玩了!
“我就是想看看,能被他们称为花魁的,会是什么样的花妖,没想到你是狐妖……
“我一路上到处打听路,问他们乾京城的醉宵阁怎么走,虞衔锦住在哪一间房。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可能看出来我是妖怪了?
“没关系,凡人的事,我慢慢都会学会的!”
月予忆此刻的表情相当骄傲。
真是无比合理,但到处都是漏洞的逻辑啊!
虞衔锦由衷地感慨着。
他就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虞衔锦歪着头,好笑地问:
“容我好奇一下,你刚才说的‘他们’,都是谁?”
月予忆茫然地回答:
“他们?他们就是他们啊?除了你之外,都是他们。”
无比真诚的话,居然噎住了向来伶牙俐齿的虞衔锦。
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月予忆在和他调情。
实际上小花妖没有任何坏心眼,她只是纯粹的傻。
虞衔锦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到头上的红宝石流苏碰撞出清越的声音,笑得月予忆心里发毛。
等虞衔锦笑得差不多了,月予忆才小心翼翼地问:
“我说完了,都是实话,你不准备打我了吧?”
虞衔锦因为这句话又笑了起来。
良久,他抬起手,擦掉了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眼尾的胭脂被指腹晕开,嫣红一片,艳丽撩人。
可惜,撩人不撩妖。
月予忆依旧满脸忐忑地坐在原地,等着虞衔锦的回答。
虞衔锦笑够了,才放下手,收敛了笑意,用不加修饰的低沉声线对月予忆说:
“小花妖,刚出世的小妖怪就应该乖乖地留在诞生地,好好修炼。不然,就到哪个寻常人家里做个保家仙,吃点供奉,等明悟了世事再出来闯荡。”
月予忆眨着眼,认真地听着虞衔锦的话,看起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妥。
虞衔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小花妖顶着这样一张脸,她来的路上若不是理直气壮地说着“我要找虞衔锦”,早就不知道会被谁拐走了。
虞衔锦决定偶尔发个善心,当一次妖怪中的好前辈。
他点了点桌面,用难得沉稳的声音对月予忆说:
“贪玩也不是这么贪的,这儿不是你那闲适惬意的昙月池,凡人大多会说鬼话,恶鬼也能伪装成善人。你一个刚化形的小妖怪敢到这儿来,要是真被谁盯上算计,别说全尸了,到最后一片花瓣都不会给你剩下。”
月予忆似懂非懂地问:
“你是说……这里有鬼?”
虞衔锦沉默了。
他头疼。
他真的没有带孩子的经验。
“我是说,你走吧。真想找我玩,再修炼个百八十年再说,这里很危险。”
“哦。”
“谢谢你的花,味道不错。”
“不用客气,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开几朵。”
“那倒也没必要,我就随便客套一下,所以你怎么还不走?”
“我没打算走啊。”
月予忆理直气壮地回答:
“如果凡人那么可怕,我留在你这儿总比外面安全吧?我决定了,我就在这儿修炼,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直到你同意带我玩!”
为表决心,月予忆摊开掌心,一整簇昙花盛放,清香四溢。
月予忆把花束凑到了虞衔锦的面前,慷慨地说:
“随便吃!”
虞衔锦几百年没这么头疼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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