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苏逐墨的人,厌恶苏逐墨的人,在网络上呈现尖锐的对立。
但是不管喜不喜欢苏逐墨的作品,有一个事实都是无可否认的——
苏逐墨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才华,有着无可复刻的风格。
很多人都敏锐地察觉到,苏逐墨在二十二岁这一年到达了瓶颈期,他的笔触变得冷硬,原本难以捉摸的风格也固化成了只能用“猎奇”概括的模板。
是“苏逐墨”,却越来越不像最初凭借独特画风一鸣惊人的苏逐墨。
瓶颈期,这是没人能帮上忙的时期,大家心照不宣地等待着苏逐墨的归来。
然后苏逐墨的小号曝光,那些画风不同于以往的、随心所欲的速写,居然比此前好长一段时间的创作都灵动。
而现在,苏逐墨发布在大号的作品更是对所有人宣布,他的瓶颈期已经突破了。
画中的男人跪在海天交界处的波浪中,他穿着沾染各色颜料的白衬衫,心口处被剖开了一个大洞,跳动的心脏喂养着荆棘,盛放成铺满海面的红玫瑰。
心口处流淌出的鲜血一半变成彩色颜料,流淌在寂静的海面;一半变成蝙蝠,落在了盛放到极致的玫瑰上。
男人身后的吸血鬼少女只剩下单边蝙蝠翅膀,另一半染血的翅膀已经被她亲手拆下,折叠成了画架的形状,放在了男人身边。
吸血鬼少女从身后环住男人,她的尖牙断了,被男人握在手中,蘸着他心口处流淌的颜料当作画笔。
男人的脸上带着甜蜜温柔的笑意,眼角却带着泪光。画架上碎裂的纯白面具堆叠成画布,尖牙画笔被拈在指尖,描摹出了一位从混沌深渊中复苏的白衣少年。
这幅画的名字,叫作“锚点”。
任谁都能看出,画中男人和吸血鬼少女之间纠缠着无形的线,将两个灵魂紧紧纠缠。
看上去,男人似乎被吸血鬼少女取食殆尽,可仔细看去,那些随着鲜血而绽放的玫瑰,每一朵都是最鲜艳肆意的模样。
正如画中男人的笑容。
这一幅作品以极具张力的画风、鲜艳大胆的配色,张扬地对所有人宣布,苏逐墨就是苏逐墨。
不是苏逐墨具有什么样的风格,而是从他手中诞生的画作,构筑成了独一无二的“苏逐墨”风格。
“回来了,都回来了,就是这种感觉!”
“简直绝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功大成吗?”
“这画的一看就是逐墨和殿下姐姐,真好,又磕到了。”
“殿下姐姐到底何方神圣啊?每次拍到她的时候都是全副武装,不方便透露身份吗?”
“这题我会!有人问过逐墨大大,他说殿下姐姐就是他的灵感缪斯白月光,搞不懂是什么奇妙的play。”
“泪目了家人们。”
“短期内能有这种程度的突破简直夸张。”
“太好了,还以为逐墨大大封笔了,期待明年的画展!”
评论区的一条评论被顶到了前排:
“刚开始看见逐墨大大的小号,还以为他要为爱转型,转成更迎合大众的风格。不是说不好,就是挺可惜的,总觉得那不是逐墨大大最想做的事情。好在如今,不管逐墨大大还是蝙蝠大大,都回来了。如果是这种为爱转型,请务必越多越好!”
苏逐墨回复了这条评价:
“谢谢。我不是为爱转型,是爱让我找回了真实的自己。”
这是苏逐墨第一次回复评论区。
苏逐墨的词条再次占据热搜的时候,他本人正在进行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亚尔林给他发来了消息:
“小苏,你和阿月在为我的葬礼犯愁吧。”
“您知道了?”
“看来我猜对了。哈哈,阿月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小苏,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感谢你愿意陪着阿月。”
“您客气了,从一开始就是阿月愿意陪着我,是她铸就了我的今天。您联系我,是……有关葬礼的事情吗?您现在在哪里?身体还好吗?”
“小苏,阿月最近怎么样?”
“她不太好,一方面是为了您的事情,另一方面,她对于吸血鬼的身份越来越觉得困扰了。”
“净化术的力量不能完全压制吸血鬼的本性,我这一个月再次拜访了当年教我净化术的家族,没找到更好的办法,是我这个老头子没用了。”
“您之前不是说,净化术作用显着吗?怎么会这样……”
“属于血族和血猎的时代终究过去。阿月或许还有更多时间,我这个老头子,已经从死神手中偷来足够多的时间啦。”
苏逐墨紧紧攥着手机,看着亚尔林发来的最后一行消息。
“小苏,你愿意和阿月一起来见我吗?”
他用颤抖的指尖打字回复:
“我们会的。”
苏逐墨收起手机的时候,月予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画室。
她眼眶微微泛红,站在原地,颤声问:
“是亚尔林的消息吗?”
苏逐墨轻轻点头,想要出言安慰,又在看到月予忆的表情时明白,什么都不必多说了。
“老家伙到现在都把我当成小孩子,凭什么这种事情不能直接告诉我。”
月予忆强忍着不暴露哭腔,她转过身,快步离开画室。
苏逐墨坐在画室中,垂着头,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亚尔林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月予忆。
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如月予忆为什么不肯接受苏逐墨的表白。
已注定的悲剧,就算提前得知,也想要在前一刻欲盖弥彰地蒙住眼睛。
所以苏逐墨没法安慰月予忆,他甚至没办法安慰自己。
净化术的力量正在褪去,月予忆这段时间一直都刻意和苏逐墨避开距离。
第一个月的时候,苏逐墨还在因为每天只有四个小时的相处时间而遗憾,现在,连四小时都成了奢望。
有一天,苏逐墨撞到了月予忆正在收拾行李。
她想离开这里,想回到深渊中,把自己再次封闭。
苏逐墨知道月予忆不想伤害他,想在本能爆发之前,把自己重新封存进深渊。
但是苏逐墨不舍得分离。
“殿下,可以不要抛弃你的小信徒吗。”
苏逐墨站在月予忆的房间外,轻声呢喃。
月予忆一定听到了,因为房间中整理行李的声音没有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细不可闻的啜泣。
如果把他们的相遇归结为宿命,那么宿命如今正把他们引向注定的悲剧结局。
所谓悲剧,在苏逐墨看来,是无计可施的代名词。
月予忆不得不与亚尔林道别,苏逐墨不得不与月予忆道别,这是与幸福一同写进了宿命的绝望。
可他们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走出画室,月予忆正倚在门口。她不再全副武装,任由阳光落在皮肤上,让灼痛感提醒自己,她不该继续存在。
月予忆抬手推开大门,苍白的肌肤在阳光中如同即将融化的冰雪。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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