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明政殿,张承业终于见到了晋王,但是晋王的脸色却十分严肃。
好像还带着浓浓的杀意。
果然,晋王说了两个字。
“拿下!”
殿前都指挥使司李存璋马上率领武士们上前,熟练地将他五花大绑。
他没有反抗。反抗肯定是最差的应对方式。
他只是睁大无辜的双眼看着晋王。
“请问晋王,咱家所犯何罪?”
你不是要给李亚子办喜事吗?怎么把老奴给绑了?这也太无厘头了吧?
李克用脸上冷冰冰的。
没有表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是什么表情。
“张公公有什么罪,孤也不知。但是煌煌圣旨,岂可违背?”
圣旨很清楚:天下诸道的监军,立刻就地处决,之后传首华州。
张承业脑海翻卷:怎么回事?官家要铲除宦官集团,这事他当然知道。但是,难道官家现在就要动手?那也应该是铲除掌握神策军的刘季述他们啊?怎么轮到监军身上?
不行,不能死。官家,还有九公主,都还用得到我,我现在可不能死。
唯一救命的,好像只有他?
“大王要将老奴明正典刑,可否请李亚子前来监斩?”
李克用有些奇怪。杀朝廷监军,这是奉旨。请三郎来干嘛?嗯,让他监斩,多一些阅历,也好。
看人脑袋掉的多了,他的心肠会硬起来的。
李存勖奉命赶来明政殿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位河东监军,居然已经被绑成粽子了。
八郎李存璋虎视眈眈。看来,张承业死定了。
嗯?父王怎么忽然要杀张公公?
了解到是官家的旨意,李存勖略一思忖,马上明白了。
“父王,若孩儿所料不错,这旨意该当是矫诏。”
矫诏?李克用一愣。
是啊,我也觉得这旨意好不荒唐,无缘无故,要我杀掉监军?原来是矫诏?
且慢,勖儿怎么知道是矫诏?
“勖儿,别胡说啊,煌煌圣旨,怎会是矫诏?”
李存勖笑笑。这段时间,他已经逐步摸清了这位便宜老子的习惯。忠肝赤胆,恪守君臣之义,但是,悄悄说一句啊——阿耶的脑子不大灵光。
说的更直接一点:死脑筋。
只知道忠君爱国,却没想到,朝廷里现在皇上说话,有多少份量?
委婉解释:“父王,如今车驾在华州,诸事倥偬,怎会忽然说到要尽诛诸道监军?若孩儿所料不差,必定是张公公就职河东监军以来,跟随孩儿巧夺承天军,坚守太原城,触怒了朱贼。他奈何不得孩儿,就蒙蔽圣上,下了这道矫诏,取了张公公性命,算是报仇。”
李克用暗暗点头。
你别说,勖儿这些分析,还真是像朱贼的那些套路。阴谋诡计,弯弯绕绕的。
嗯,看来还真不能随便砍掉张承业脑袋。
如果砍错了,中了朱贼诡计是小事。
张承业脑袋可安不回来。
“松绑。”
李存璋马上指挥武士们松绑。动作熟练,家常便饭,毕竟是经常训练的。
张承业松松胳膊腿。幸好啊幸好,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多亏自己想到了李亚子。
他高兴早了,晋王没打算放过他。
“先打入死牢。”
又被武士们控制了,押出了明政殿。张承业急了。
“大王,咱家还有公主的事没说呢。可否容咱家禀告之后,再送进死牢?”
开什么玩笑。公主的话不说给晋王,咱家可就是白死了。
虽然从“斩立决”变成“死缓”,但这条命还是“悬吊吊”的。所以,宁可马上被处死,也要把公主的话禀告上去。
这样可以死而无憾。
李克用愣了一下。你都要死了,还惦记公主的话?对了,公主又有什么话要说?
“那好,先带回来,听听公主有什么话。”
无论如何,公主有什么话,还是要弄明白的。毕竟已经快要进我们李家门了。
和他一样疑惑的,当然还有李存勖。
李存勖第一个念头:这是张公公的拖延之计。但马上明白,这拖延不了多长时间,何况现在已经从“斩立决”变成“打入死牢”。
看来张公公是真的有话要说。
这就怪了,自己是公主的准驸马,有什么话,她不对自己说,却要去和一个太监说,让这个太监来和父王说?
故意绕开自己?
不可能啊,从古至今,哪个老婆绕得开老公?
听张承业说完话,李存勖马上反悔了。
还是绕开我吧。这个公主,怎么如此荒唐?现在去华州办册封礼?要不要请韩建来啊?
李克用沉吟着。
公主要去华州?理论上,这没什么问题,都是大唐疆域嘛。只是实际上,华州离开最近的晋国控制的沁州,也足足有三日行程。
距离不是问题。
安全是问题。
探子报告,说现在的韩建,已经完全控制了朝廷。官家和一帮文武大臣,实际上都在这个小藩镇的卵翼之下讨生活。
而韩建跟朱贼走的很近,他会容许给公主办什么册封礼吗?就算他允许,官家有没有能力来办这个册封礼?
但公主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毕竟女孩子出嫁,这么大的事情,不该委屈了人家。以后可是要跟着勖儿过一辈子的。
女人结婚时候受了委屈,婚后哪怕是遇上天阴下雨、孩子调皮什么烦心事,她都会把这破事再给男人唠叨一次。
一直到死。
为了勖儿的婚姻幸福,这事,给她办一下?
算了,还是看看勖儿怎么说。毕竟是他娶老婆。
李克用把征询的目光投向李存勖。
感觉到父王投来征询的目光,李存勖马上给他来个王顾左右而言他。
“父王,不如请张公公先去一趟华州,请官家明示:这册封礼究竟如何是好?”
这个建议,张承业当然是最开心的。从“斩立决”变成“死牢”,现在干脆变成“出差”,啊呀,把李亚子叫来,我可太有才了。现在就听晋王一句话,我是不是就自由了?
晋王的话让他失望了。
“勖儿你怎么想的?圣旨都说要斩监军,你让张公公去华州送死吗?”
是啊,不论圣旨是真的还是矫诏,但的确说要诛杀监军。张承业躲在河东,哪怕囚禁在死牢里,毕竟还活着。你让他大摇大摆走到官家面前,那他还有命吗?
李存勖只好惭愧一笑:失误了,大意了,是啊,现在的圣旨可是要尽斩天下监军的。
自己的建议成了废话:如果不想张承业死的话。
但忽然又不是废话了,因为张承业说话了。
“晋王,老奴觉得,还不如就让老奴去华州,只要帮公主做了这册封礼,虽死无憾。”
李存勖大吃一惊,脱口而出。
“不会吧,张公公,你这性命,只值一个册封礼?”
张承业苦笑。
“亚子,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礼仪啊,公主一生幸福所系,都在这里。若老奴性命换来公主一生幸福,死亦何憾?”
李存勖眼睛都瞪大了,脑袋里只有三个大字:
玩命徒!
人的生命何其宝贵!居然为了一个礼仪,或者别人的一生幸福,就可以丢掉吗?要照你你这么说的话,我又何必辛苦做善事来求延年益寿?按理说,我还有一千多年才该出生呢。当然这话就不说了,省得说出来吓人。
张承业的话让李存勖多少理解了他一些:
“老奴当然也感念亚子关心,不过,老奴深信你说的是对的,这旨意,必有问题。官家绝不会杀老奴。”
虽然官家经常在自己的屁股上练脚法。
但对自己的脖子以及脑袋,官家从来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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