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昭宗行在之后,竟然遭遇了一支巡夜的宣武军。河东精骑自然不惧这一小支敌军,很快将他们消灭了。但李存勖已经预感到,更多的敌军闻讯后将会赶来。
李存璋和李存勖一个观点。不同之处在于,他感觉右臂像断了一样的火烧痛,但检查却无异状。不过,现在他的作战能力已经大受影响。
于是,与到陕州一样,这支河东“特遣队”再次疯狂奔逃,可是直到天亮,也没有宣武军赶来包围他们。
这时候已经到了绛州地面。河中虽然已经被朱全忠占据,但实际上并非朱全忠直属的州郡,倒像是唐朝廷的羁縻州府。到了这里,不说是来到了河东,起码已经没什么危险性了。
放下了戒备心理,河东军开始打尖吃饭。
李九娘吃不下东西,她一双美目现在都是空洞,只会呆呆看着远方。
远方,白云在蓝天上缓缓飘荡。
张承业过来后侍立许久,李九娘才终于说了一句。
“白云苍狗啊。”
张承业当然知道公主是在慨叹世事变化无常。别说这个妙龄女子,就是张承业这种政治老油子,也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剧烈的天翻地覆。
官家,被誉为“圣人”的官家,现在居然要禅位了!
简直无法想象!
但还能怎么样呢?恢复殿后四军?新委任的都统李筠立即被“群盗”所杀;北上太原?联络人延王已经被“群盗”所杀。官家自己北上?滞留华州,宗室亲王被杀。
一连串的杀。那个名叫“全忠”的人,应该改名叫“全杀”!
连官家自己,也只能困守一隅,张承业更是回天无力。
他只能默默陪着公主。
几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是女人们的争吵声。
公主恼怒地皱起眉头,很讨厌有人打破她的沉思。
张承业连忙赶过去,却发现是几个农妇在那里撒泼哭闹,当即皱起眉呵斥。
“你等何事?竟敢来军中喧扰?”
很快弄明白了,张承业深感尴尬:有一位精骑兵兄弟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强暴了一个大姑娘。姑娘家人愤怒之下,竟然来到军中讨要说法。
身为女性,李九娘对这种没天良的事情当然深恶痛绝,按她的性子,当时就要帮农妇去辨认那个骑兵。
但是此次陕州之行,深深震动了她。现在的李九娘,成熟了很多。
她让黄四娘拿了些银子,赔给姑娘家人。
黄四娘身上只有二两银子,好像不够。
幸好张承业带着钱,拿出了六两银子。一共八两银赔给姑娘家人。
那几个农妇,其实也没指望能够把当兵的抓来杀了。只是不去大闹一场,自家姑娘多憋屈啊,万一想不开了咋办?
现在还好,这支河东军,居然给了赔款。
算是很有面子了,几个农妇欢天喜地而去。
李存勖听说此事,勃然大怒。穿越前听说过的都是人民军队爱人民,现在自己的兵士竟敢做出这等丑事,真是无法无天!
李存璋立即奉命收队,两百八十个精骑兵列队。
李存勖阴沉着脸大声喝道:“刚才是谁,占了人家的大闺女?有本事,你站出来!”
一名骑兵策马上前,然后下马跪倒。
李存勖一愣:啊,还真有认罪的?胆不小啊?
大步走了过去。“刚才是你,奸污人家闺女?”
那骑兵红着脸低着头。
“少主恕罪,那女孩生的白净,小的一时间没忍住……”
话还没说完,精骑兵一阵哄笑。
骑兵们显然不认为这是多大的事,只是好笑这家伙,居然没忍住。
幸灾乐祸的骑兵们等着看这家伙被羞辱。
一般来说,是脱掉裤子以后用马鞭抽屁股。
当然,具体怎么羞辱惩罚,要看这位少主了。
说不定会打板子。是二十大板,还是三十大板?
几个胆大的精骑兵,甚至开始悄悄下注。
其他人还在笑,但笑声停住了
因为少主没有笑。
李存勖根本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相反,他深深畏惧。
一支没有军纪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军队。
所以,他下达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命令。
“斩了!”
没人动手。
这是他们朝夕相处的战友,谁也不愿杀死自己的弟兄。
虽然他们都很愿意看这家伙被剥掉裤子狠狠抽一顿屁股,但没人想看他被砍掉脑袋。
抽屁股和砍脑袋,性质完全不同。
李存勖把目光投向李存璋。
李存璋大步向前,一鞭子打倒了那个士兵。当然,这一鞭子是皮鞭。
李存璋怒喝一声。
“还不赶紧向少主请罪!”
那个士兵正要开口,李存勖冷冷说道:
“你可以请罪,但人家姑娘的贞操呢!大姑娘的贞操和你的脑袋一样,都是丢了就回不来的东西!”
站在不远处的李九娘听见李存勖主持公道,本来是觉得大快人心的,但现在这句话,却让她心头一紧。
丢了就回不来?
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看看旁边的黄四娘,黄四娘也是一脸紧张。
李存勖向李存璋再次下令。
“八鞭,斩了他!”
这是军令。
但是,一向听话好使的李存璋,只是抬起眼睛看看李存勖。
“三郎莫怪,李某鞭下只死对头,不伤兄弟。”
李存勖瞪大了眼睛:难道这种奸淫重罪,不该处死?
怪不得这兵士敢站出来。
原来他知道,自己罪不至死。
最多挨一顿皮鞭。
眼见李存勖与李存璋之间有了矛盾,张承业连忙上前,和稀泥是他的本行。
“李亚子,咱家忝为河东监军,可否说句话?”
李存勖正在为难。八兄不肯杀人,自己又说要斩。自己的命令执行不下去,颜面何在?威信何在?听张承业出面,连忙点点头。
“张公公请讲。”
张承业尽量把语调显得很沉重。
“此人既然犯了军法,理该严惩。咱家之意,请八太保将此人捆绑起来,回太原之后,听晋王发落。”
张承业不但善于和稀泥,更有把矛盾“一脚远射”的绝技。人在绛州,皮球射到了太原。
但张承业的意见,却是唯一正确的。不论李存勖李存璋,更不要说这些精骑,只要晋王下令,那就是终审宣判。
李存勖暗暗叹息,自己的权威,显然还不足以杀人。
哪怕是普通一兵。
而且八兄,对自己,也不是绝对服从。
李存璋当然没有意见。只要是大王的命令,他肯定无条件执行。换言之,刚才如果是大王叫他斩了那个士兵,那个士兵现在应该已经喝完孟婆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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