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情复杂,但又无可奈何。听到主人还有话要提醒,黄四娘只能幽幽回答:
“但由主人吩咐。”
李九娘赶紧说道:“你要记住,三郎是奴的夫君,奴的官人。你万不可为此事就假戏真做,从此与他缠绵不休。”
一听是这个要求,黄四娘当然赶快答应:“这个但请主人放宽心,奴家定然识得分寸,决计不敢与他缠绵。”
看着黄四娘真挚的面容,听着她肯定的回答,李九娘没有再说话。
再说也没有意义了。
但是,真的不会与三郎缠绵了吗?
毕竟,黄四娘可是清清楚楚,她的元红是谁夺取的。
就像自己,虽然一直咒骂那个害人精,但其实心中,又何尝不是一种惆怅,一种思念?只是于情于理,都不肯承认罢了。
此时啭儿和曲儿忽然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连门都没敲,就直接跑到公主面前。
李九娘心中“砰”地一跳。上次她们也是这样慌张的。
上次说的噩耗,是父皇被弑杀。
难道……
虽然不是噩耗,但却是坏消息。
绝对的坏消息。
晋王病重,已经弥留了!
李九娘大吃一惊。
完蛋了,刚刚设计好的大婚时如何李代桃僵,现在完全泡汤了。
如果晋王薨逝,李三郎作为他的亲儿子,不得去守孝吗?还怎么办喜事?
转念一想,这倒也好,大家都公平。不论李亚子有几个女人,看他敢和哪个女人度春宵?
黄四娘见主人居然有了一丝笑容,不由惊奇。
“主人,如果晋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知谁来继位?”
一言点醒梦中人。
李九娘都奇怪,自己对晋王生死不在意也罢了,怎么连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关系到她们主仆将来何去何从的问题,都给忽略了?
当然没有忽略。自己只是一个个问题来思考罢了。
“啭儿,如今晋王那边,有谁去了?”
问清楚,自己该不该去看看?
啭儿好像有些惊恐:“主人,陀贺殿周围十几丈,全都是八太保指挥的侍卫亲兵,谁都过不去。”
曲儿帮着她说:“所以,奴婢们只知道大王病重,却不知他叫了谁去。”
李九娘有些烦躁。这两个宫女,真是没用。
连大王召唤谁去,都打听不来。
黄四娘连忙说道:“你两个还不在外头候着?见内侍们来请公主,咱们也好赶紧过去。”
没有内侍来请公主。
在晋王府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李九娘显然被遗忘了。
晋王召来了太原城里的所有重臣,包括张承业。
但是没有叫公主去。
可能,公主的身份不合适?
藩王病重,公主探病?好像没这个礼节。
公公病重,儿媳来照顾?李九娘还没大婚,不是儿媳妇。
这种尴尬的身份,让人忘记了,或者有意忽略了让公主去陀贺殿。
李克用毕竟没忍住嘴,昨晚上把那壶杏花春喝了个底朝天。
本来只想尝尝味道的,可是没想到,等意识到自己该戒酒时,酒已经喝完了。
当然,病情立刻严重起来。
现在已经处在弥留时刻了。
看着病榻前的重臣们,李克用却忽然想起了那个神情落寞的青年。
一袭淄色单衣,骑着那匹踏雪胭脂马,在鞑靼草原上徘徊。
那个青年,能想到今天吗?
从成为天下两大藩镇之一,到与朱梁缠斗不休。
不想了,要赶紧,说不定没时间了。
他看看李存勖。
李存勖也在双目紧盯着自己的便宜老爹。
也许不该这么说了。李克用这个爹,当的真不便宜。
为了寻回自己,费了多少力气?为了培养自己,也是煞费苦心。
最后连抢女人这种事,都教给了自己。
自己的身份虽有瑕疵,但李克用这个父亲,没有瑕疵。
所以李存勖是满怀敬爱、满怀孝顺地看着父亲。
李克用没工夫去管多余的事,他让李存璋把自己的箭袋拿过来。
箭袋。
李克用最得意的东西。
虽然只有左眼好使,但他从箭袋里取出的箭,曾经在鞑靼草原一箭双雕,惊呆了鞑靼可汗,最后居然送给了他一万骑兵,成了他的起家本钱。
还是这个箭袋,一箭射落铜钱,使王满渡大战拉开了序幕。
抚摸着这个箭袋,李克用意识到要抓紧时间。他抽出了一支箭,递给儿子。
李存勖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双手接过。
李克用马上告诉了他答案。
“勖儿,这支箭就是朱贼!朱三!从上源驿之变以来,他就是父王的心腹大患,现在更是弑君篡唐,背弃君臣大义!勖儿,灭了他,再把这支箭还给父王。”
灭朱梁?一屋子人都暗暗吃了一惊。
大王真的还想要回这支箭吗?谁不知道现在梁强晋弱?自从朱全忠搞了那个厅子都以后,晋军的骑兵优势就大大削弱。步军更是到了“闻梁色变”的可悲地步。
你们怎么想不重要,大王的令箭本来也不是给你们的,大王只想听勖儿怎么说。
李存勖的回答让李克用很满意。
“父王放心,有朝一日,孩儿必灭朱贼,将此箭归还父王!”
李存勖是明白的,梁朝灭亡,那是历史定论。多大点事?不就是把历史照抄一遍吗?得啦,先让父王安心再说。
他明白,在场的大伙不明白啊。个个心中都在嘀咕:少主,你该不是糊弄大王吧?
李克宁心里甚至想道,看来,勖儿为了上位,真有些不择手段了。
李克用很满意,又抽出了一支箭。
“刘窟头那厮,明明是孤一手扶持的,他却忘恩负义,还在木瓜涧与孤厮杀!好了,勖儿,孤没时间收拾他了。你,拿着这支箭,灭了幽州以后,还给父王。”
这支箭的难度降低了不少,不过,幽州也不好收拾啊?要是幽州好收拾,大王您在木瓜涧,不就该顺手打下幽州吗?
李存勖却不以为然。嘿,父王您知道吧,孩儿我不但要灭掉刘仁恭父子,还要把那个宝藏挖出来,然后招兵买马,灭掉朱梁。
“父王放心,孩儿要把刘仁恭父子首级,连着这支箭,一起交给父王。”
李克用高兴了。勖儿居然送给我的,居然还有那对父子的首级。
嗯,比我想的周全。
嗯,勖儿做新的晋王,孤放心。
让内侍把自己扶起来一些,李克用的独眼扫视了一遍屋内的人,对李克宁点点头:
“四郎,以后,你可要好生辅佐勖儿啊。”
李克宁连忙点头:“王兄放心,臣弟肯定认真辅佐他。再说了,我女儿还是他义姐呢,我疏忽了,我女儿也饶不了我啊。”
连女儿都搬出来了,李克宁的回答,显得轻松又自信。
暗暗想道:王兄,你可没说要传位给勖儿啊。嗯,这是个空子。
李克用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大王还有什么吩咐?现在李亚子两只手都拿着箭了,这支箭,让他用嘴衔着吗?
李克用说话了:“勖儿,接住这支箭。”
李存勖当然不会用嘴巴衔着箭。那样很容易受伤的是吧?而且,也显得对令箭不尊重啊。
他左手握着两支箭,右手接过第三支箭。
李克用微笑,然后饱含深意地看看儿子:
“这支箭,就是阿保机。”
前段时间,在朱全忠的银弹面前,阿保机倒下了。不顾与李克用的结义,再次发兵攻打晋国。
契丹铁骑的蹂躏,让晋国百姓遭受了一次劫难。
更糟糕的,是契丹与朱梁,一南一北,对晋国形成了夹击的战略态势。
不扫除契丹,晋国是无法安定的。
李克用的声音响了。
“阿保机背信弃义,但他们契丹又居无定所。父王并不指望你灭掉契丹,但你一定要把他们彻底打跑。记住,有契丹在,灭幽州,灭朱贼,都是空话!”
李存勖接过令箭,归纳了一下。
“父王,儿臣懂了。先驱逐契丹,因为阿保机背信弃义;然后夺取幽州,因为刘家父子忘恩负义;最后扫灭朱贼,因为他违背君臣大义。”
李克用欣慰地笑了笑,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李存勖话一说完,忽然发现,父王的左眼,也已经轻轻闭上了。
那只令敌人为之胆寒,令亲人感到温暖,令臣下充满信心的左眼,永远阖上了。
李克用的时代,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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