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九娘的不理解甚至是鄙视,张承业只有苦笑。
不错,李亚子是病倒了,但并不是死了。
他现在失语,不能说话,但并不代表他听不见。
而李九娘的牢骚,如果不加以禁止,很可能会说出更多的东西来。
有些话,不见得应该给李亚子听见。
倒不是什么李代桃僵,那个还早得很。而且这种话,李九娘也不会轻易出口。
张承业真正担心的,是这位公主说出什么“宫里头的一伙人”之类的话,这让新晋王听了,恐怕不是好事。
没有哪个君王希望臣下们山头林立。
最近的例子,就是大唐的牛李党争,直接成了大唐衰颓的一大原因。
所以,政治老手张承业,赶紧把李九娘引出流霜殿,免得这位公主顺口说出一些“大王不宜”的话来。
李九娘听了张承业的分析,才发现自己刚才真的有些莽撞了。
是的,同一个李亚子、李三郎,但现在,他已经不仅仅是准驸马,而且还是晋王,是河东这一方的天。
还好张公公见机的早。
张承业没有什么庆幸之色。
“殿下,晋王忽然薨逝,咱们的日子,就更难了。”
李九娘有些不懂了。
“张公公,你说什么?”
张承业只好给她盘算:“第一个,公主的大婚,更是遥遥无期了。”
这一点,李九娘是想过的,甚至还替李亚子的其她女人想过。
“亚子固然不能与我洞房,但其她女人,也没法跟他同房啊。哼,这个守孝,大家一起守孝,倒也整齐。”
李九娘自己感到好笑,甚至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微微一笑,露出了贝齿。
几年了?总算迎来心情好的时刻了。
但是张承业不觉得好笑,更没有什么好心情。
“殿下呀,你真以为那个侯氏,不会跟新晋王同房?”
“当然啊,这可是他亲爹,守孝三年,一天少不得。”
张承业无奈了。
“殿下,咱们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在河东,王法就是大王自个啊。你说大王他,会作茧自缚吗?”
李九娘猛然一愣。是啊,现在李存勖已经成了河东的天了。他真会守孝三年吗?
张承业屈了一根手指。
“殿下,这只是其一。”
李九娘心情有些不好了。
“你还有其二?”
张承业连忙说道:“其二,是老奴想提醒殿下,先皇的口谕,可是今年大婚。可是现在,今年还能举行大婚吗?”
李九娘心情更不好了。
“今年肯定不行啊,怎么办?”
张承业赔笑说道:“老奴之见,公主善待新晋王,让他主动脱孝。三个月,对,三个月后脱孝,正好符合先皇口谕。”
李九娘冷笑。“你好没计较!莫非奴堂堂公主,还去求他来娶奴家?”
张承业不敢再说。
情况就是这样啊。如果再摆公主的谱,真等到孝满的时候,晋王还会来娶你吗?那可就两说了。
能做大王的男人很少,能做王后的女人却不少。
看张承业不吭声,李九娘也有些明白过来,顿时无限幽怨。
“唉,算了算了,奴这个公主,也算丢光了脸了。”
听李九娘口气松动了,张承业连忙进一步说明情况。
“殿下,没法子啊。老奴所知,连他那结义的阿姐,叶家小娘,都想做这个王后呢。若非先王严词拒绝,说有碍人伦,李司徒恐怕早就把人送进王府了。”
李九娘一惊。看来这个叶娘温,果然是个混账东西。
“这一点上,老晋王倒是还懂礼。姐弟之间,她还想胡搞?”
张承业又笑了笑。
“成德军王镕的侄女,现在都还没出嫁呢。也不知王镕作何打算?”
李九娘眉头皱起了,她的好心情一点也没有了。
“好端端的,你提那个女子干什么?”
张承业回答道:“上次老奴监军,与新晋王去巧夺承天军的时候,他可是去面见了这个女孩呢。”
李九娘生气了。
“有这等事?你怎么不早说?”
张承业不顾被训斥,只是忙着把事情的严重性说清楚。
“殿下,这两个女子,加上大王自己从潞州带回来的那个侯夫人。不论哪一个,一旦大王选定她做了王后,那后果可就糟了啊。”
李九娘明白过来,随即陷入深深的郁闷。
“你的意思,是老晋王薨逝以后,若不让他提早脱孝,举办大婚,他就可能会另娶?”
张承业想了一下。
“婚事倒不一定会办。”
李九娘想松口气,但又不敢。提着那口气问。
“何意?”
李九娘还是很紧张,其实张承业也很无奈。
“若老奴料想不错,新晋王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另觅新欢。但是他与这种女人,却无须举办大婚,影响很小。说难听一点,几乎就是露水夫妻。而这种事情,就算被群臣知晓,估计也没人敢说出来。也就是说,新晋王想找女人的话,这事,藏得住。”
李九娘不甘心地说:“反倒只有和奴家是大婚,藏不住,是吧?”
张承业苦笑。
“是啊。所以,新晋王不会大婚,但是他和侯氏,老奴断定他们不久后就会开始寻欢作乐。要真是等三年制满,真可能他的小郎君都出世了。”
李九娘冷笑。
“那又如何?最多是个妾生的,难道还能继承江山不成?别忘了,奴才是正儿八经的嫡母!”
张承业无奈了。
“殿下呀,你说的,那不都是大唐律法吗?”
李九娘不由一滞,之后叫了起来。
“难道,难道这河东,真成了化外生番之地?”
张承业摇头。
“虽然不是化外生番之地,但肯定要以大王的好恶来确定是否合法啊。他要是说一声妾生子女也有继承权,咱们敢跟他理论?谁来给咱们做主?”
李九娘想了想,焦躁起来。
“那你还不说,怎么办?”
张承业摇着头,嘬着牙。
“关键是其三。”
李九娘皱起了秀眉。
“你这蠢奴,搞什么鬼?怎么还有其三了?”
一个焦躁,她忘了对张承业应该敬畏的。
张承业倒好像习惯了被皇家人呵斥,态度依然平和。
“殿下呀,你莫非忘了,他今晚才当了晋王,马上就病倒了。消息一旦走漏,会不会引来觊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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