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机奇怪地问:“新州和武州,那是契丹的地方。怎么,契丹地方,也可以设置榷场吗?”
契丹军队夺取的地方,当然是契丹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要在我的地盘设立榷场,那要先请示我的意见。
郭崇韬才不惯着他。
“可汗容秉,三州都是晋地。若可汗交还三州,咱们当然就可以开榷场了。”
韩延徽明白了。
郭崇韬是拿开榷场来做交换。
交还三州,就开放榷场。
阿保机有些生气了,但为了这个贸易,他压住怒火。
“郭安时,你现在就是在可汗州。怎么,你是不是想连这个地方,也要当成晋国的?”
气势逼人。
郭崇韬不想吵架。我是来谈判的。
“可汗州,我们叫它妫州,确实是此番契丹强占的三州之一。但敝君以为,既然已经迎娶可汗的公主,那么将此州作为公主的汤沐之邑,以示对公主的恩宠,也无不可。至于可汗等作为外戚,常来常往,敝君国事繁忙,亦无暇过问。”
韩延徽笑了笑。
“安时之意,此地仍然是晋国之地,我契丹只有使用的权力,却无所有权。”
阿保机大怒。
“我们契丹勇士用鲜血换来的土地,凭什么我没有所有权?可汗州,当然是契丹的!”
郭崇韬冷笑一声,径自拂袖而去。
谈判破裂。
其实郭崇韬的本意,是想将可汗州出让的。但是想到擅自割让土地,未免难逃“卖国贼”之名,于是灵机一动,又把可汗州说成是晋王给王妃的汤邑。
这种小花招,当然瞒不过明察秋毫的韩延徽。
那就不瞒。
反正现在自己有两张牌,公主嫁入晋王府,开设榷场。要达到三个目的:收回新州、武州两州,夺回可汗州的所有权,还要让契丹进扰卢龙军。
明确了自己的谈判计划,郭崇韬反而可以极目欣赏景色了。不远处的那条小河,居然就是永定河的上游,此刻在阳光照耀下,流水哗哗的。远处,黛青色的高山,就是燕山。
嗯,妫州做了可汗州,其实很好。
郭崇韬心里有了计较。
妫州离幽州很近啊,不过两百多里地,刘守光,能忍受这么近的地方,出现一个强大游牧政权的核心吗?
在郭崇韬拂袖而去后,阿保机也和契丹首领们进行讨论。其实,大部分契丹首领对于妫州并不在意,他们喜欢的,还是那些宽阔无边的草场,像妫州这样的崎岖山地,并不适合游牧民族生活。
相比之下,对晋国提出的“榷场”,大家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金子、银子甚至各类珠宝,抢来的并不少。但这些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真正的生活必需品,契丹各部还是非常欠缺。
与晋国互通有无。
述律平劝告阿保机,为了这些土地跟晋国闹翻了,甚至兵戎相见,很不值得。
阿保机最后征求韩延徽的意见。
韩延徽说的很直接。
“可汗,其实此三州,本来非契丹之地,而是晋地,而且如各部首领所言,也不适合咱们跑马放牧。臣当初建议可汗夺取三州,其实不过一个奇货可居的意思。如今既然晋国想要回去,而且提出了榷场的建议。臣以为,可以由晋国提供劳军费后,交还新州和武州。”
听说要晋国出钱,述律平很开心。
“啜里只,这可是比打草谷来钱还快啊。而且,我们可以拿着晋国给的赔款,去榷场购买我们需要的物资,这跟打草谷,没有区别嘛。”
阿保机也笑了。
“你说的对,都是不花钱就得到物资。可是,小国王愿意出钱吗?”
这次韩延徽很坚定。
“一万匹绢,一万两银,还一个州。没有商量。”
阿保机点头。
“两个州,就是绢两万,银两万。嗯,虽然多了点,但是晋国应该出这个钱。”
述律平责怪可汗:“啜里只,你怎么帮晋国人说话啊。怎么叫多了点?”
阿保机只好笑了笑。
“我是说心里话啊。不过,现在那个郭安时也不在这里,怎么说话都没关系的。”
韩延徽继续说:“还有,新州,武州,也要设立榷场。”
述律平问道:“那就是三个榷场?”
韩延徽点头。
“现在契丹,就像干渴的土地,太需要晋国的这些物资了。可敦还记得吗,上次公主在太原大购物,买回来一马车的东西。”
述律平脸上笑开了花。
“我早就让奴婢们把它们分门别类收藏好啦。哎,都是好东西,好宝贝啊。真的,我们打草谷,从那些穷困的农夫手上,根本抢不到这样好的东西。”
阿保机点点头。
“不用担心,现在这个榷场建立起来以后,这些好东西,我们随时都能买到。最让我高兴的,是购买这些东西的钱,是晋国赔给我们的!”
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种变了方式的抢夺,很对可汗的胃口。
郭崇韬返回之后,可汗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改变。
同意交还新州和武州。
不过妫州,已经改名为可汗州,不能归还。就采用郭崇韬的建议,性质是契丹公主的汤沐邑。
述律平加了一条。
“我们要在这里兴建一座北面王后殿,让它真正成为真如月的家。真如月想念我们的时候,她可以来可汗州,跟我们团聚。”
毕竟是母亲,在这种场合,还会为女儿归宁创造条件。
郭崇韬根本不在乎。在可汗州,你修十个北面王后殿,他都不在乎。
反正契丹出钱。
阿保机也不在乎。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用你们晋国的赔款来修北面王后殿。
赔款问题是焦点。
晋国收回自己的土地,却要交付什么劳军费。这让郭崇韬很是气愤。
但这一次,阿保机的态度非常坚决,一两银子也不让。
郭崇韬再次展示了他灵活的谈判技巧。
“赔款多少,崇韬可以回国以后秉明晋王,方可定夺。不过,可汗州距离幽州,不过一日行程,敝君希望可汗经常给幽州一些教训。”
言下之意,就是多多袭扰幽州。
这也是为将来大王讨伐幽州的战略,提前做个铺垫。
可是韩延徽不乐意。
“安时兄,你让契丹兵去袭扰汉人,不怕背上汉奸的帽子吗?”
毕竟,契丹与汉人,是两个民族。
你让契丹人去攻打汉人,岂不是背叛了汉民族?你不是汉奸,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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