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租庸使王正言奉旨来到明政殿以后,又是大倒苦水,还是府库紧张那一堆屁话。
李存勖这就郁闷了。不论是联姻,还是采购,哪一样离得开银子啊。
而且银子要哗哗流出去,流成一条银子河流,可以叫“银河”。
可是府库没钱。
去流霜殿吧,瞧瞧我儿子长大些没有。
顺便跟王后倒苦水,看看前朝公主,有啥妙招没有?
王后听说了大王的烦恼,当然要支持大王。
只有冲出太行山,东进河朔,才能与朱贼一决雌雄,才能有收复大唐天下的可能。
可是晋国的穷蹙,也真是没办法。
李存勖决定把宝藏的事情告诉王后。夫妻之间嘛,还是该坦诚相告。
“以前师父倒是给了我一张藏宝图,内里的宝藏,富可敌国。若是取出来,咱们府库充裕,招兵买马,就没问题了。”
李九娘颇为诧异。这件事倒是没听大王说过。
藏宝的事情,是头等机密吧。直到现在,大王想必已经认为夫妇一体了,这才把这么重要机密告诉自己。
可是叶娘温倒早早知晓了。
心里有些不痛快。虽然人家是从兴真观的时候就知道,而且掌握着乙图的。
想了一阵,才缓缓说道:“杜牧之倒是写过一首《华清宫三十韵》,内中称‘昔帝登封后,中原自古强。一千年际会,三万里农桑。’大王以国家财富忧心,原是王者顾虑,但首重农桑,方是正途。所谓寻觅宝藏,子虚乌有之事,焉能便致府库充溢?”
李存勖好像忘了财政困难的窘境,忙着去欣赏诗词了。
“一千年际会,三万里农桑?呵呵,杜牧之果然好词。看来该令梨园将他唱起来。”
他继位以来,梨园已经唱了两台新戏了,这让李存勖国务之余,也有个放松之地。
特别是《天王伏虎》,看着演老虎的敬新磨被天王打得屁滚尿流,自己那叫一个得意一个满足。
王后没忘了自己的说话重点。
“梨园演唱,固然显示大王重农桑,兴国运之宏志。然而臣妾以为,大王若肯躬身田亩,为天下垂范,努力耕作,则国家两税不绝,士民乐居,不经年府库充实,河东艾安,自然国力强盛,朱梁不敢正眼觑我河东,那时大王席卷天下,方显王者雄风,成就万世功名。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两税?
听到王后把这个百多年前的老古董都翻了出来,李存勖其实有些想笑。这玩意,早就行不通了。不过王后也是为国献策,还是别打击她了。
不过这毕竟是唐朝的税制,或许也有它的道理?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特地留下来孟知祥和王正言、郭崇韬几个人。
李嗣源等军头,不是打仗的事情,就别让他们来参与了。
孟知祥对大王决定大兴农桑,显然非常高兴。
“大王,以农为本,才是兴国的关键呢。国兴之后,才有国力抗衡朱贼。至于两税,所以在前唐废弃,臣以为其实两税本身并无多大问题。”
李存勖很感兴趣。
“那保胤你说,问题在哪?”
孟知祥为自己在明政殿成为主讲而非常自豪,马上尽力解说。
“大王,臣以为,一个是前唐那时候既面临安史之乱,又遭遇连年旱灾,而税率又偏高,致使民不堪命,纷纷流亡。这样一来,两税自然无法再推行下去。相比较之下,如今晋梁争战,战争环境的影响依旧存在。但是河东现在风调雨顺,两年来都喜获丰收。所以如果大王能适当降低税率,两税的推行,是有可能的。”
王正言古板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是啊,大王,猪养肥了才好杀,鱼养多了才好捉。所以,先降低一些税率,让百姓们乐于农耕,虽然每家的税率不高,但是百姓多了,基数大了,咱们的农业税收,总数肯定会增加啊。”
李存勖也发觉了。要想打仗,这个王正言总是一张苦瓜脸,总说没钱。但现在说到弄钱,他的积极性就上来了。
没钱,战争肯定维持不了多久。
看看郭崇韬。
“安时,你说说看。”
郭崇韬微笑说道:“臣觉得中门使所言,甚是有理。”
当然有理。因为中门使可以算是你郭安时的顶头上司。你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在胡说八道?
“臣以为,大王可以采纳保胤的说法,适当降低税率,恢复两税法。同时臣也听张公公说了朱梁掠邻自肥的做法,觉得深以为然。以邻为壑,向来为君子不齿,但如今既然列强相争,自然强者当掠夺弱者,让自身更为强大。”
李存勖微笑。
嗯,你也知道不应该以邻为壑,但是不掠夺别人,自身的强势就无法保持,也无法发展。是的,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梁贼所灭。
“张公公这条建议,寡人当时就命张敬达率领三千军前往定难军执行,只是尚无消息。”
郭崇韬笑着点点头,表示明白。
路途遥远,没有消息很正常。
“大王,臣以为……”
大王忽然一挥手,止住郭崇韬的论述。
把他侄子的事告诉他一声。
“安时,你那个侄子,是不是叫郭从谦?”
郭崇韬有些意外。怎么忽然从军国大事说到家里人了?不过大王有问,自己当然据实回答。
“是,臣内侄郭从谦,从梁国逃奔太原,请求庇护。臣本意是想让他在行伍中磨炼一番,不料他铁了心要进梨园,说此生只想粉墨登场。臣也是无奈,只好遂了他心意,请敬新磨提携他。”
看见郭崇韬好像有些忐忑,李存勖轻松地摆了摆手。
“不是什么大事。从谦做伶人,做的不错。现在演这出《天王伏虎》,寡人去看过几回,哈哈,把寡人演的威风凛凛,势不可挡。寡人甚是喜欢。”
听大王这么一说,才知道是表扬,不是捅了娄子,郭崇韬也稍微安心。
只是大王在明政殿提起的事情,真的是聊聊家常?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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