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只是修行末流,怎敢妄称贵人,大师恐怕是在等待另一位高人吧。”王霖笑着摇了摇头,爽朗地回应道。
“呵呵,施主请先坐下歇息。”静慈大师微笑着指向一旁的竹编蒲团。
王霖也不推辞,几步走到蒲团前安然坐下,双腿盘曲,准备聆听大师的教诲。
若连圆心禅宗的传人尚不能称之为尊贵之客,那何人方能堪称贵客?老僧静慈笑容不改,言语间满是坚毅之色。
王霖瞬间双目瞪圆,震惊至极。倘若真如老僧所言,能够预知其到来乃是因心有感应,那么对方直言其身世便绝非寻常之事。
圆心禅宗乃千年之前消逝之宗门,而此僧竟知晓他乃圆心禅宗传承者,岂非意味着此人亦是千载之前的高人,如同无言大师一般?
“王施主毋需惊惧,贫僧并非千年前之人,并无恶意于你。”静慈似已洞察王霖思绪,安抚道:“数百年来,吾等每日皆在期盼尔等归返,圆心佛土还需圆心一脉亲手守护。”
“敢问大师是否已修成他心通之境?”王霖咽下一口唾沫,恭敬询问。
此刻,王霖明白静慈并无恶意。凭静慈的修为境界,若欲加害于他,恐怕他唯有动用无颜大师遗留的封印抵挡。然而静慈竟能未问先知他心中所思,故王霖揣测静慈必已修炼成了极难成就的他心通之术。
“哈哈,此神通果然非凡,一旦修成便会自行运作,往往造成些许尴尬。”静慈朗声一笑,显然对此神通颇具信心。
话毕,他又继续言道:“罢了,如今贫僧已收摄他心通。施主此次驾临承古庙,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不敢言贵干,实则是途径一村落,见其中百姓深受劫难,面黄肌瘦,愁容满面。又从一人处得知,似乎整个佛国都是这般景象。
此地既为佛国,本当佛陀辈出,政令清明,如何能让此般灾祸肆虐不止?”王霖深吸一口气,面容庄重地质问道。
“此皆我等之过矣,当年若是接纳神藏佛国与御莲佛国之援手,或许今日我佛国之民不至于饱受此苦。”随着王霖的疑问,静慈长叹一声,满脸自责地道。
“此事怎会牵涉大师您?”王霖大感惊奇,静慈给他的印象一直慈祥可亲,如此灾祸又怎会出自其手?
“此确为佛国无疑,然而昔日守护人间万灵的佛陀已离尘而去。现今却有一众妖魔恶鬼横行世间,贪婪吞噬众生。”静慈面色愤慨,一股威猛之气激荡而出,使得他身上百纳袈裟翻飞,雪白眉梢亦随风舞动,此时的他已全然不见高僧之态。
“师傅。”坐在静慈对面的小和尚不懂,因其体弱无法抵御这股气势,险些被掀翻在地。危急之际,他大声呼叫师父。
“咳咳,想起了一些往事,失态了,小不懂,你没事吧?”静慈轻咳两声,尴尬地瞥了一眼满脸不悦的不懂。
“无妨,也不是头一遭了,还能有什么事呢。”不懂似是暗中叹了口气,佯装不在意地回应道。
王霖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心中五味杂陈,适才那位老僧所展现出的惊人修为气息,让他这个修行中人也感到了极大的压力。而不懂却仅仅是立足不稳,看来平日里定是在修炼上下了不少功夫。
“敢问高人先前所言何意?”王霖收敛心绪,恭敬发问。
此刻他对圆心佛域的认知仍然如白纸一般,眼前的景象与他之前的揣测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出入。
“唉,此事还要追溯到千年之前。”静慈大师长叹一口气,面色黯然地叙述道:“那是我师祖那个时代的光景,自然也是封魔大仙——圆心佛陀的时代。
因他之力,我们脚下的这片无垠广大疆域得以以其名相称。然而,在他修为登峰造极之时,整支圆心一脉的所有人竟在一夕之间神秘失踪。据说那一日,佛音撼世,黑暗蔽日。”
“圆心一脉的消逝,乃是让人哀痛至深、于圆心佛域而言更是重创之事,然而其引发的深远影响远不止于此。更严重的后果尚在未来。”静慈回忆起那段沉重的历史。
讲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转向王霖问道:“你说,若一方净土的守护者离去,此后会发生何种变故?”
王霖思索片刻,迟疑地答道:“或许会有其他宗门势力企图染指此地,或者原本的土地上会出现新的力量崛起取而代之。”
静慈大师黯然点头,接着说道:“你所说的两种情形,都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我们圆心佛域镇压着界外噬骨魔族,封印是否稳固关系到整个无江界的安危。自圆心一脉消失后,相邻的神藏佛域和御莲佛域皆有派人欲接管封印之地,却被我师祖等人断然拒绝。”
“为何如此?”王霖疑惑地问道。
“一个宗派的成长需要深厚的根基,一旦让其他宗门插足其中,此地的信仰之力与资源必定会被瓜分殆尽。而这恰恰是谁都不愿见到的局面,因此师祖他们便召集了当时最为强大的十几个佛门圣地组成联盟,一同坚守封印,并对外一致抗争,将神藏佛域和御莲佛域坚决拒之门外。”
说到此处,静慈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是对往昔的懊悔无尽,又似是在一条无法回头的歧路上走得愈发苍凉。
“师父,后来如何?”不懂睁大眼睛,满眼好奇地追问。过去静慈总是给他讲述那些晦涩难懂的经典经文,像如今这般讲故事般的讲述方式,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于是,静慈刚一停顿,不懂便急切地催促了起来。
王霖同样投去探寻的目光,本土势力联合对抗外来者并无不当之处,但这究竟有何不妥?
“你们再思考一番,短时间内不同宗派汇聚一处会产生怎样的变故?”静慈反问道。
“理念不合,行事各异,随后便会导致内部分裂?”在不懂仍旧满脸困惑之际,王霖便率先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此情此景,更为惨烈!" 静慈大师双目骤然圆瞪,愤然而声道:“当日,一个名为‘阴煞’的邪恶新兴宗门悄然渗入其中,自此联盟之内纷争频发。其中最为关键的矛盾便是,那‘阴煞’宗主为代表的一派极力搜刮民间灵石,而我师祖他们则坚守着先祖圆心佛陀在世时的教诲,主张慈悲为怀。”
“最终,我师祖那一脉败下阵来,故而这千年以来,圆心佛土日益衰落,各国间的战乱愈演愈烈,生灵涂炭,民生凋敝。”提及此处,静慈大师连连摇头,满面哀叹。
“师父,既知其为阴煞宗,为何当初还要接纳他们加入我佛门联盟?”弟子不懂困惑不解,不明白为何邪派修士竟会混入这个由僧侣组成的同盟之中。
王霖赞同地点点头,“毕竟,当年提出联合对抗那两大对立佛国的就是他们,并且他们同样披着僧袍修行。若非后来诸多变故接连发生,我们也无从知晓他们的真面目。”
“具体发生了何事?”王霖追问道。
“当双方争议无法调和之际,噬魂魔族封印动荡不安,迫使大家不得不暂停内斗,共同稳固封印。加固封印需消耗大量修炼资源,彼时他们向各佛国征召了海量灵材,然而实际用于稳固封印的却寥寥无几,剩余的却被那些阴煞宗的恶僧挥霍殆尽。”
“如此情形屡次上演,每当双方争执达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噬魂封印便会有所松动,随之而来又是一轮征集资源的风暴。如此循环往复,即便最富裕的国家也无法承受这般重负。然而恰在此刻,先前曾仗义执言援助各国民众的僧侣们纷纷失踪,皆在稳固封印的过程中捐躯。”
“此事果真如此巧合?”王霖拧紧眉头,心中暗自思量:这死去之人全属同一宗派,要说其中没有猫腻,实在是难以置信。
“我师祖便是在一次修复封印时坐化仙逝,随后我师傅等人察觉到此事的异常之处,开始暗中查探,然而收获甚微。可伴随着封印松动愈发频繁,我辈中坐化之人数不胜数,最后他们终是按捺不住,挑明了争端。”
“在最后的那场较量中,彼此不再唇枪舌剑,而是展开了一场真元对决。无奈我方高人前辈伤亡过多,在那场大战之后,我们一方势力彻底溃败,绝大多数人皆已坐化而去。”
“唯有少数如我师傅这般幸存者逃出重围,但他在我拜入门下二十余年之后也黯然离世,那时已是六百多年前的事了。”说到此处,静慈大师眼中泛起泪光,伸出枯瘦的手掌轻轻一抹,衣衫早已湿润一片。
“正因如此,之前您才会提及贵宗……”王霖想起了此前静慈大师口中的那个“他们”,称其已等待了许多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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