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谋士已经开始注意到徐庶,曹操应该也能感觉到徐庶有点问题。
但是吧,徐庶之前的人设树立的实在是不错,他们根本弄不出什么破绽——总不能质疑一个自带干粮为曹军呕心沥血的人吧?
总不能因为徐庶人品高洁不慕名利就怀疑他吧?
这跟发现有人太清廉就怀疑他是叛徒有啥区别?
徐庶现在就是在跟曹军上下保持这样一种状态。
让我去你们大本营送死我是不去,想来你们也没有理由来对付我。
但这还不够。
徐庶下个阶段的目标是就算真的撕破脸也不怕。
为了完成这个目标,他必须把臧霸狠狠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这次他的老乡郭嘉正好给了一个机会。
薛兰听说要做使者去给陶谦吊丧,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太好了,只要有用,我就能活下来。
他谄媚地看着徐庶,讨好地道:
“老朽年老德薄,如何能为正使,还不如元直为正,我为副,我一定全力帮助元直。”
徐庶心情不错,微笑道:
“这怎么行?
薛公名满天下的名士,“八俊”之一。
薛公若是为副,这天下谁可为正?只怕杨文先也不敢。”
薛兰心花怒放,谄笑道:
“徐将军谬赞,只要能为徐将军做事,老儿什么都肯。
只是……呃,只是将军准备如何去?
老朽倒是不怕旅途劳顿,只是担心路上有贼人为难啊。”
徐庶笑呵呵地道:
“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给臧霸送信,不日他便来护卫我等。”
薛兰:……
哼,这个徐庶。
不过是个山贼,侥幸用些诡诈手段赢了几人,就开始小觑天下英雄?
臧霸哪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们之前缩在开阳不动只是因为与兖州豪族不睦,坐山观虎斗而已,叫盗贼来护卫伱,你真是想的出来啊。
哼,算了,你死了正好,以老夫的名声,想来也不会有人敢害我,臧霸和吕布不管谁救我那都是天大的好事。
薛兰心里想着浑身暖洋洋的,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徐庶,只见徐庶也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连忙谄笑着问道:
“徐将军有何见教?”
“没,”徐庶居然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我只是在想这路途极其艰险,若是薛公在路上有什么闪失,我怕是没法跟人交代啊。”
薛兰:???
·
司马俱奉徐庶之命,昼夜兼程赶到了开阳。
说来让司马俱唏嘘的是,吕布曹操治下的县城都是一片萧索,行人都非常罕见,可出身泰山郡的五个盗贼治下的开阳县居然格外繁荣。
这里新年的气氛正浓,大路小道上都是忙忙碌碌的民众和过往的客商,兖州几乎变成了以物易物的原始社会,这里的五铢钱居然还能通用,而且交易相当频繁,跟司马俱印象里盗贼治下抢掠百姓,民不聊生的场面截然不同。
司马俱向百姓询问臧霸所在,一群百姓居然争先恐后地指路,甚至还有几个孩童带路,全然不像指路贼巢的模样。
这也很正常——之前黄巾大败之后,一部分人投了曹操,另一部分人则投奔了臧霸。
曹操不停地征战,而臧霸治下的开阳则一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属实是乱世中的一片乐土。
臧霸再残忍也没有残忍到抢掠自己治下,所以新年到了,这里到处都是一片勃勃生机般万物竞发的景象,实在是让人非常羡慕。
哎,要是天下没有乱该多好啊。
司马俱咂了咂嘴,跟随着指路的百姓来到了臧霸的宅邸。
臧霸的宅院非常阔气,突出一个大!特别大!
黄土夯砌的围墙足足蔓延十里,看得司马俱直咽口水,心道这么宽的围墙进去之后那得是多少房子。
他随意来到门口,愕然发现几个军士正围着一口巨大的铜锅,锅中水汽蒸腾,几个军士从旁边的案板上切了生羊肉,用筷子夹着在锅中煮沸,忍着烫迫不及待地塞进口中,一脸满足之色。
而一个圆头圆脑,挺着肥胖大肚的汉子正精赤上身给众人切肉,一边切一边龇牙大笑,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
司马俱走到几人面前,谦恭地询问道:
“诸位兄弟,我乃泰山太守徐元直所派之使者,特来求见臧将军。”
那几人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司马俱,只看得司马俱浑身发毛,这才发现这几个穿着打扮寻常的军士居然各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好相与。
看着司马俱畏惧的模样,那个正在肥头大耳的汉子笑了笑,放下了手上的切肉刀,用沙哑的声音道:
“若是别人做泰山太守我等不服,可徐元直乃挑战吕布的英雄,他做太守,我等心悦诚服。”
司马俱大吃一惊:
“足下是……”
那人嘿嘿一笑,油腻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之色:
“在下臧霸,字宣高,有个贱名叫奴寇,怎么唤我皆可。”
司马俱大吃一惊,赶紧下拜称臧将军,臧霸笑着摆摆手,摸出一双筷子递给司马俱,周围的几个军士也笑吟吟地让开让司马俱坐下,让司马俱多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哦,应该说如果是之前的司马俱,这会儿应该已经被这位著名的山贼头子的礼数感动,已经准备掏心掏肺认大哥。
可跟随徐庶久了,司马俱这个黄巾出身的汉子也有了几分见识。
他分明见这筷子有六双,一双不多一双不少,看来就是早早给自己准备的。
也就是说,臧霸早就知道自己要来,因此特意叫人支了一口锅,在这做出粗豪之态!
他心中警惕,表面却装的极其感动,不住地推让。
臧霸笑呵呵地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又介绍了其他几个围绕吃饭的军士。
“这都是我手下好兄弟,当自己人,别客气——孙观,叫他婴子便是!吴敦,我们都叫他黯奴!尹礼,叫卢儿!昌豨,叫他霸儿!”
泰山五贼!
泰山五贼居然全在此处!
司马俱顿时有种落入贼窝的感觉,他赶紧掏出书信,递给臧霸。
臧霸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接过徐庶的书信仔细观看。
信上徐庶的语气甚是恭敬,表示自己因为保护曹操立下了一点功劳,曹公抬举他,让他做了泰山太守,这让徐庶很慌张。
他自认为自己年少德薄,怎么能担当得起太守这样的位置?
思来想去,他想请泰山人臧霸来主持大局,他一定竭尽心力听从臧霸的调遣。
此外徐庶还说,听说陶谦病逝,臧霸肯定也非常悲伤,他想亲自去拜祭一番陶谦,叫上臧霸同去。
但之前他得罪了吕布,这次要是走鲁国进入徐州,很有可能被吕布盯上率军打击,所以思来想去,徐庶只能厚着脸皮求臧霸保护,他认为臧霸一定能理解他的苦衷。
臧霸看完信,忍不住哈哈大笑,贴心地把信收好,拍了拍司马俱的肩膀:
“徐府君客气得很啊!这等小事,怎劳烦徐府君亲自给我写信?”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
“哎,臧某乃是陶使君一手提拔,想不到陶使君英年早逝,臧某实在是心中悲痛万分,想去吊唁,又怕臧某的名声不好,被人家打出来咯。
正好,有徐元直这般英雄同去,臧某欢喜地紧啊!
来来来,多吃些,还得劳烦使者回去禀告徐府君,说我臧霸一定领命,一起去徐州送陶使君一程。
若是吕布阻拦,我麾下儿郎也不是吃素的!”
臧霸脸上的欢喜之色一点不像装的。
他不断给司马俱敬酒,感慨自己离开泰山老家多年,在外一直漂泊,受尽了白眼,其实心念故土,早就想回家看看。
只恨他名声不好,怕是踏入了泰山郡的土地就要被人打出来。
这下好了,有徐元直当这个太守,还邀请自己回去,臧霸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地辅佐徐庶,绝不让外人欺负泰山人!
司马俱也知道臧霸这话肯定是在放屁。
怪不得人家作贼是一方豪强,我们作贼连饭都吃不上,看看人家这谎话说的,若不是跟随徐将军,我岂能认出如此谎言?
历练许久的司马俱特别擅长“大喜过望”的表情,那真是推金山倒玉柱,流着泪差点认臧霸当了大哥。
臧霸也拿出山贼手段,一个劲地跟司马俱聊当年黄巾横行天下惩治恶霸的种种大小事。
终于,司马俱不胜酒力晕倒,咚地一声趴在桌上。
臧霸笑眯眯地挥挥手,让仆役把司马俱背进府宅休息,又笑眯眯地看着周围众人,叹道:
“诸位兄弟,徐元直请我等回老家,各位意下如何啊?”
坐在臧霸左手边的孙观笑道:
“这徐元直敢独斗吕布,却不敢去泰山当太守,这是当我等是三岁顽童吗?”
几人齐声冷笑,尹礼道:
“此人行事处处透着古怪,也难怪吕奉先败在此人手上。
他这次要去祭拜陶谦,居然还拉着宣高同去。
嘿,也不知这些诡诈之人是何居心?”
“还有什么居心?”吴敦道,“他之前与吕布相争,这次想去徐州,自不敢去,这才无事献殷勤,想要我等出面照拂。
我等在开阳称雄一方,为何还要跑去泰山受他统辖?
嘿,此人怕是失心疯了吧!”
泰山五贼都是出身泰山郡,但他们在老家的时候一文不名,出身最好的臧霸之父也不过是个华县的狱中小吏,微末得很。
倒是他们在开阳已经成了气候,招募了大量的黄巾军,跟周围的豪族也有了不俗的交情。
在这混得吃香喝辣,回老家作甚?
回也得打回去,还用得着你来请?
昌豨懒洋洋地道:
“奴寇,别想这些了,就按之前说的,动手杀了徐元直,吕布定然大喜过望,到时咱们占了泰山便是!”
臧霸麾下诸将也只有昌豨唤臧霸小名,臧霸倒是不以为忤,微笑道:
“为何要帮吕奉先?”
“嘿,这还不简单?
曹操是什么身份?哪能看得起我等?
此人暴虐好杀,我就看不上他如此。
倒是吕布跟我等一般出身草莽,是个英雄,此番他为徐庶所败,被迫退守东缗,我等此番若杀徐庶,不啻于雪中送炭。
吕布重信义,此番又遭大败,日后必将更加依仗我等,杀徐庶等于断了曹贼一臂,咱们奋力西进,日后与吕布平分兖州也无不可!”
臧霸轻轻点点头,微笑道:
“也是。”
臧霸收容了大量的黄巾军,一直也想争霸天下。
但他深深畏惧曹操、吕布之勇,又跟兖州豪族没什么交情,因此一直不敢西进。
此刻两人两败俱伤,臧霸早就打探到了消息试图西进,徐庶这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昌豨见臧霸同意,又立刻道:
“若是挥军攻打,徐庶据守城池,我等未必能胜。
此番他居然叫我等护卫,实乃自取死路——不如我先答应下来,路上我请徐庶来我军中饮酒,我自拿下此贼。
若是他不肯来,嘿,我自汇合吕布,率众出击,徐庶去吊丧身边能带多少人?
我军四下攻打,定能一举取胜,将此人首级交给吕布……奴寇,你看此事如何?”
臧霸稍稍盘算一番,微笑道:
“也好,霸儿,此事便交给你!给我取徐元直首级来!”
昌豨把胸口拍的砰砰直响,傲然道:
“你放心便是,我只怕徐元直不敢来!他若来了……”
孙观皱眉道:
“休要夸口,此事非同小可。
徐元直能独斗胜吕布,当有万夫不当之勇,其麾下都是百战老卒,山间格斗,未必能胜了他!”
昌豨平素就看不起孙观,此刻被孙观打断,更是恼羞成怒,不快地道:
“你以为我只有匹夫之勇?
哼,我早就已经打探好了——此番吕布大败,兖州豪族损伤不小,人人都想杀徐庶报仇。
兖州从事王楷与名士许汜相善,许汜被徐庶害死,王楷咬牙切齿日夜苦思报仇,以麾下高顺为都尉练出一支精兵,唤作‘陷阵营’,勇不可当。
济阴太守吴资仁义当先,素有人望,其麾下有骑兵二百,都是精兵猛卒,之前徐庶绑了名士薛兰,吴资愤恨不已,早欲取徐庶首级。
我请此二人埋伏,左右夹击,这徐庶就算有万夫不当之勇又能如何?我必杀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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