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披头散发地坐在帐中，曾经英武沉着的他现在脸上满是惊惧之色，还用右手捂着胸口，豆大的汗珠不断流下来，表情十分凝重。
田丰快步走进去，恭敬地道：
“太尉，属下来了！”
“元……元……”
袁绍想要从容优雅地呼唤田丰落座，可他气息极其紊乱，声音居然都被死死压在胸中，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这才有气无力地道：
“快坐下，出，出大事了！”
说话间，外面又是一阵喧闹。
荀谌、郭图、辛评、韩珩、崔琰、杨林、令狐邵、徐勋、陈琳等人纷纷到来，大家都是满脸惊恐之色，知道一定出了天大的祸事。
袁绍定了定神，抬头道：
“两件坏事。”
啊！
居然有两件坏事？
袁绍这会儿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耿苞无奈，只能替袁绍说道：
“第一件坏事，我等刚刚接到消息，袁显甫冒进，在乌巢中了袁翔的埋伏，损失惨重。
袁翔趁机发大军进攻酸枣，酸枣守军未必能抵挡得住。”
周围大多数都是袁绍的心腹。
之前袁绍听说了袁谭在乌巢与徐庶军第二人袁翔鏖战，一时不分胜负，因此派人给袁尚送信，鼓舞袁尚大战，让他务必要攻下乌巢。
现在好了，袁尚真的出战了，出战之后真的中了袁翔的埋伏，中了埋伏就算了，袁翔一路大胜，甚至奔着酸枣去了！
酸枣可是袁绍军的粮草囤积所在，要是酸枣有失，这支加上民夫足有十万人的大军将彻底崩溃！
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听袁绍的意思，是不是还有更坏的事情？
“哎……”袁绍叹道，“我们终于寻到那徐庶所在，徐庶自上党发兵，已经挥军攻我军邯郸！”
“啊！！！！”
刚才的消息众人还能勉强保持平静之色，可听说徐庶居然率军攻打邯郸，众人齐刷刷变色，一时都有些头晕目眩。
邯郸的重要性自然不用多言。
那是曾经古赵国的国都，曾经有无数的英雄豪杰在那里留下数不清的佳话。
志在图谋中原的袁绍虽然没有将那里列为自己的治所，可徐庶占据上党之后，袁绍还是被迫加强了邯郸的守备，以沮授之子沮鹄镇守邯郸。
沮鹄跟徐庶有杀父之仇，当然会全力以赴坚守邯郸，但问题是攻城的可是徐庶啊！
大家都知道徐庶掌握了一种厉害的投石车，能发巨石，连襄阳都被他的巨石砸的摇摇欲坠，更别说邯郸。
这……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荀谌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袁绍终于调息均匀，他摆了摆手，示意耿苞不用再说，自己又咳嗽了几声，叹道：
“这已经是三日之前的消息。邯郸那边说，徐庶的兵马不多，如果不是徐庶亲自去城下劝降，他们都不敢相信此人是徐庶。”
不敢相信这是徐庶……
也就是说，邯郸那边还挡得住。
但问题是，之前有不少人都号称自己能挡得住徐庶，没有一个人能真的阻挡徐庶的前进。
“先不说邯郸的事情了，酸枣的事情怎么办？”袁绍烦闷地道。
之前张辽出动的时候荀谌已经预感到乌巢那边会有事，此刻果然应验，只能苦笑道：
“太尉，酸枣是我军根本，若是酸枣有失，我军根本无法在官渡与徐庶对峙。
我军……”
“嗷！”郭图突然发疯一样嚎叫一声，“去酸枣那里还来得及啊！太尉，现在我军已经顾不得了，赶紧先出兵，把贼人的官渡大营打下来才是真的！”
之前袁绍军一直担心被包围，因此没有全力以赴，真正攻打官渡大营的一直都是郭图的前军和大戟士，加起来不超过两万人。
郭图建议袁绍现在也别犹豫了，直接将所有的兵马全都投出去，高览一共才多少人？
大家并肩子上，我看高览有什么三头六臂，能挡住这么多人。
至于之后要是被徐晃包围的事……
郭图的脑子算不过来这么多复杂的事情。
现在就是打，打就完事了，大家一起打，战个痛快！
荀谌和田丰非常无语，可现在调头吗？
要是调头了，这一战就彻底失败了，而且酸枣的距离遥远，真的去救援酸枣，还真不一定能来得及……
怎么办？
袁绍思考再三，咬牙道：
“就依公则之言，我等尽起大军，攻打官渡！”
“啊！”田丰大吃一惊，忙道，“将军，万万不可！若是……”
“没有不可！”袁绍感觉越发呼吸困难，愤怒的感觉让他已经放弃了过多的思考。
他不愿意接受失败，更不能承受失败的后果。
去救酸枣，那就是怂了。
一怂就是一辈子，袁绍绝不能接受这种事，他宁愿抓住这最后渺小的机会！
有了袁绍的命令，郭图立刻兴奋地双目满是红光。
他也不甘心失败，这一路南下都这么顺利，只有攻打官渡大营的时候受挫，他不能甘心。
嗯，不是我的错！
之前作战的时候我明明已经快打赢了，是张郃无能！他来耽误我进攻，还没有取得什么战果，这次看我的本事！
袁绍军其他人也不甘心失败。
他们激战这么久，损伤颇多，都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意，堪称是竭尽全力，可现在依旧不能获胜。
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怎么跟家中的父老交代，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古所向无敌的燕赵雄兵、曾经帮刘秀横扫寰宇的中原兵马原来是这般模样。
那么，现在最后一搏吧！
没有呐喊，没有鼓噪，没有嘶吼和煽情，所有人怀揣着各种各样的心情枕戈待旦。
这一夜，大多数人都辗转反侧。
天还没亮，袁绍军已经埋锅造饭。
天蒙蒙亮，已经准备妥当的四万大军在袁绍的统一调度下一齐徐徐向前，隆隆的鼓声和号角声中，大量的石块、火药弹腾空而起，不断朝着高览囤驻的官渡大营落下去！
嘭！嘭！嘭！嘭！
爆炸和落石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袁绍军本来动作比较缓慢，火药落地的瞬间，他们立刻加快脚步，喊杀震天，猛烈地朝敌人扑去！
高览军的士兵大多数都在昏睡中，少数哨兵在天明时分也疲惫地直打哈欠，袁绍军的投石机将火药弹和石块丢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吃了一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岗哨的位置已经被石块和火药击中，顷刻间人仰马翻，纷纷落在地上。
紧接着，袁绍军的总攻开始，士兵推着冲着前进，其他士兵则高举盾牌，阻挡只能平射的弩箭，其他的骑兵也开始向两翼包抄，拼命制造声响，不让高览能把兵马集中在正面。
高览一个咕噜爬起来，猛地将头扎在旁边准备好的凉水里，立刻恢复了精神。
他猛地擦了一把脸，提起铁矛飞快地奔出去，感受着这地动山摇的脚步声，高览立刻明白这是袁绍要发动总攻了。
“快，把所有的狼烟都点起来，敌人要发动猛攻了！”
徐庶现在还没有出现，高览的心中颇为紧张。
但身为一个武将，他的心中又格外兴奋。
天意啊，天意要让我成功，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把我高览的人头砍下来。
·
徐晃也被这喊杀声和爆炸声惊醒。
手下士兵告诉他，袁绍军已经发动进攻，这位素来冷静的猛将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轻松地道：
“终于到了厮杀的时候。”
徐晃跟随徐庶许久，之前大战却没有多少表现的机会，怎么看也不像艾先生口中的无双武将。
这次官渡大战，他奉命囤驻在侧翼准备支援高览，他手下的众人多次请战都被徐晃拒绝，现在军中众人都颇为不满，说徐晃畏惧作战，所以跟随徐庶这么久还没有得到提拔和信任。
徐晃并没有辩解，他知道辩解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一仗，现在，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为我披甲。”他淡然道，“一会儿，我去突击袁绍大营，我冲在全军最前，不破敌，不得后退。
诸君后退一步立斩，我若后退斩我，这一战我军必胜，不胜，决不返回！”
众人都大吃一惊。
这种大规模上万人的战斗哪是说分出胜负就分出胜负的，可徐晃居然已经做好了不胜不回头的准备，这让之前质疑徐晃勇气的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愿听将军调遣！不破贼，决不回头！”
·
另一边，高顺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全身披甲，轻轻挥动着手上的斩马刀，目光格外冷冽。
袁绍终于发动总攻了，既然如此，徐将军肯定已经开始进攻邯郸。
这次，他要尽力将袁绍的兵马留在这里，多歼灭一点袁绍军，顺势追杀袁绍的溃兵，对徐庶之后进攻冀州的计划大有助益。
他站起身来，见一個身材高大的士兵缓步走来，他也缓步迎上去，若无其事地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样？”
那人轻轻摇摇头，叹道：
“还是没有找到。”
高顺并不意外，微笑道：
“说不定郭嘉已经死了。”
那人咧嘴一笑，沉声道：
“我们当杀手的，讲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不定的事情，我们是不能请赏钱的。”
此人正是著名杀手张闿。
之前王楷挫败了郭嘉掘开黄河的阴谋之后郭嘉被迫跳黄河，到了此处，大家都觉得郭嘉死了，一桩大事解除。
可张闿并没有掉以轻心。
这是杀手的专业，也是他的直觉，之前他藏在跟自己认识的高顺军营中，偷偷溜到了袁绍的军营中侦查了许久，还是没有寻找到郭嘉的踪迹。
可他还是固执地不愿放弃。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他也一定要小心谨慎。
“一会儿发动进攻的时候，我跟着你们一起去！之后你们尽量多鼓噪，我悄悄潜入进去……”
“那你为啥不把袁绍给杀了？”高顺问，“杀了袁绍，贼人莫能守，比寻什么郭嘉有用的多。”
张闿翻了个白眼，叹道：
“哪有这么容易，我若是想杀谁就杀谁还得了？”
他眺望着前方，冷笑道：
“我是杀不了袁绍，但我之前跟孔明说好，一定要杀了郭嘉，绝不能让此人挖开黄河。
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要宰了他！我能感觉到，他一定就在这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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