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的雨水仿佛要把整个城市淹没。没能及时将水送入下水管道的街面堆积起没过人脚踝的积水。
在磅礴的雨水中,席沉仿佛一位肆意的刀客。随着动作,锋利的刀尖扬起的水柱,犹如道道银龙。
然而这一击又如同此前无数次进攻一样,被眼前动作慌乱的女人转身躲过。若他趁机再度劈来一刀,则会被她利用惯性与动势化解掉招式。
和他交手的女人手中只有一把短小的[飞刃],那把在第一次打斗中就被他砍碎的小刀,却在二次交手后变得难以破坏起来。这个潜藏着云淡风轻作态的女人,就如同水中的泥鳅,明明在咫尺之间,却总能在手心中滑溜地逃走。
席沉抓不到她的漏洞。
一长一短的刀刃交汇在胸前,两人抵着刀相望。
这是席沉第一次以那么近的距离和绯色对视,若不是雨水在中间流淌,他几乎就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你看起来似乎不急?”席沉问道。
绯色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头,她感受到自己正在抵御的左手的力不从心。
“我应该急什么?”她反问。
席沉朝前施力,原本夹在两人中间的刀开始逼近绯色的脸颊,随之贴近的还有席沉探究的目光。
“只有击杀我从我这脱身,你们才有赢的机会。或者你动作再快一些,赶在李知他们找到人前跟你的队友会合,让你们队少掉两分。但无论如何,你都得先杀了我。”
席沉手腕上才残存着绯色当初擒住他时的力道,他面容冷峻“可你却在我这浪费时间。你没有攻击的意图,从交手起只是一味的接招,你究竟想做什么?”
绯色愣了一瞬,她本以为自己藏得不错,没想到席沉的洞察力如此敏锐。
席沉再度施力:“难不成,你认为在这种条件下你的队友还能翻盘吗?”
“这种条件下吗……”绯色喃喃开口。同时她感受到了自己逐渐脱力的左手,在支撑不住席沉压来的力量前她率先松手退开。
她迎着雨对上停留在原地的席沉视线,“老实说,他们究竟能不能赢,我的内心也很忐忑。”
席沉不解地皱起眉头“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
雨水下,绯色漠然的神色产生了波动,她学着夏泽辰当时的回复说道:
“因为还没输不是吗?”
绯色淡淡说道:“战场瞬息万变,谁都不可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陷阱被提前引爆,队友被意外重伤,猎人被包装成猎物,手臂被突然砍断。”
“思维会停滞,情绪会慌乱,甚至连斗志都会丧失,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如此吧。在这种大型比赛中,就算强如你,也很难没有波动吧。”她接着说道。
席沉沉默地等待着下文。
“然而我们队的那个小鬼,明明只是个初次参加天梯的新人,却镇定得不像话。刚刚他在频道里喊我,我以为是求助、或者是询问,可他没有。他依旧选择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所以,他说让我来拦住你,我就来拦住你。至于会不会赢……”
绯色冷漠暗淡的眼眸多了一丝亮光“那是他的事。”
雨越下越大,逐渐地将两人对话的声音从收声设备中冲刷走。唯有位于绯色前方的席沉将话听了清楚。
嘈杂的雨声中,席沉的脸色愈发冰冷,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
“你还真是傲慢。”
他眯起黑眸,低沉的嗓音中充满着不悦的情绪“我对你和你队友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问题既然是由我提出的,所以我听完了你这段让人反胃的独白。‘我的队友做了出乎我意料的举动,所以我很感动地选择相信他’吗?”
席沉冷笑一声,“好一套伪善的说辞。”
“刚刚速攻那小子一喊,你能立即出现说明你就在不远处。那么在之前,你可亲可爱的队友深陷绝境时你在干嘛?阻拦刘烨?狙击手只能盯着一个地方狙击?天大的笑话。”
倒映着两人相视而立的积水画面被男人一脚踩碎,他提刀走来。
“你把这场比赛当什么?把你拼命搏斗的队友又当作了什么?就连你们队弱得要死的老人都在拼尽全力。你又在做什么?”
他神色冷冽,黑眸深处涌出几分薄怒。
“你凭什么以隔岸观火的姿态审视他们?”
傲慢吗?
绯色暗红色的瞳孔映射着再度袭来的刀光。
那天夜里绯色也同样问自己。既然那么期盼重回赛场,为什么还要给这场赌局加上如此苛刻的条件?她分明是知道的,仅凭小鬼他们自己的力量赢下这场比赛有多难。
“不,”绯色淡淡地反驳“是我卑劣才对。”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胜利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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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播放着夏泽辰与赵东南逃亡的画面中终于出现了李知几人的身影。
安明子激动的说道:“找到了!李知几位玩家找到了夏泽辰与赵东南玩家的位置。比赛时间还剩下最后十分钟!目前双方比分一比一,两位队长相隔甚远无法支援,看来比赛最后的结果将会诞生于这边的战斗。
那么,状态不佳的夏泽辰玩家与实力较弱的赵东南玩家,能否迎来逆转呢?这场比赛胜利的结果究竟花落谁家呢?
让我们拭目以待!!”
暴雨之下,一间面粉工厂地面上呈现出两排被雨水浸湿的脚印。脚印的间距显现着主人慌忙奔跑的姿态。两排湿润的脚印一直衍生到大厂的内部,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占地五百平方的工厂共有五层,暴雨下的阴沉天气使得没通电的工厂昏暗无比。
随着楼层的增加,视线逐渐被暗淡的光线和空气中密集的粉尘取代,直到不可视物。内部的窗户被统一闭合,大量的面粉被填充在空中。
从楼梯上去,五楼右手边的一间房间内隐隐约约传出沉重的呼吸声。
一位身形健壮的老人佝偻在房间角落,双手间两把左轮在漆黑的环境中频频地发颤。枪械金属轻微的碰撞声夹杂其中。为了控制自己因为紧张而导致的痉挛,赵东南正在强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呼吸吐纳。
“东婶你没事吧?”频繁的深呼吸让夏泽辰察觉到了不对劲。
频道里突然传出的询问让神经紧绷的赵东南一哆嗦,她连忙回道:“我……没……没事。”
赵东南猛地掐住自己的大腿,可惜游戏中没有痛觉因此她说出口的语句依旧断断续续“我……我就是有些……有些紧张。毕……竟刚刚我没打准。但……但是,这次不一样。”
她咽了咽口水:“等到他们进入后,我……不再是瞄准一个……缺口,而是整个人……那么大的目标。所以……我行的!”
藏匿在更深处房间的夏泽辰感知到了赵东南的状态异常。
夏泽辰之所以选择面粉工厂藏匿,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室内面积足够大,令身为狙击手刘烨难以在远处狙击。杨秋心残血、李知没有作战能力,满状态的刘烨必然会跟随他的两位队友进入工厂。
二是因为面粉。在面粉含量极高的密闭空间内,火星的出现极易引发爆炸。利用这一条件可以很好地遏制住杨秋心、刘烨开枪的机会。
所以刚才他们花费了诸多功夫布置出一整个的面粉密室。但代价是时间的大量消耗,此刻恐怕李知几人已经赶到工厂附近。
因此他只能简短安慰道:“面粉含量逐层增加,接受这一规律后很容易忽略掉会有一间开枪的屋子存在。东婶没事,他们不会察觉到的。”
赵东南就藏身在那间可以开枪的屋子内。她的位置距离楼梯很近,而夏泽辰则相反。[探眼]的追踪是他们设伏最大的威胁,因此两人一前一后的距离,是想利用人进入陌生环境就近排查的习惯。
诱导李知几人进入这间特定的、面粉含量最低的房间后,赵东南会开枪,夏泽辰也就会立即出现发动奇袭。
以上,所有的想法是在逃亡路上撞击这座工厂所仓促订下。设想看似美好,实际上却有诸多漏洞。李知三人会不会一起行动、遇见如此明显的陷阱会不会主动踏入、两间房间的选择究竟能不能如愿……等等问题都没有办法排除。
甚至就连顺利按计划进行后,赵东南能不能命中目标,夏泽辰自己能不能成功奇袭都是一个问题。毕竟有任何一点偏差,他们都会失败。
可他们没有时间了。
比赛时间已经进入十分钟的倒计时。而更为紧迫的是杨秋心[定位弹]的冷却时间,这也是让夏泽辰不得不在仅有时间内立即做出设伏计划的真正原因。因为一旦[定位弹]冷却恢复,他们便再无回天之力。
这一切赵东南都知道,她更明白自己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因为夏泽辰血量几乎为零,他有且仅有一次的攻击机会,如果不是在敌人毫无防备之下,他将没有任何胜算。所以,赵东南的任务非常艰巨,她必须要射杀两人或者将两人打至重伤,才能保证夏泽辰打出一换一的操作。
计划很冒险,但不是没有可能。
首先是计划中赵东南占据着可以先手开枪的优势,因为面粉的存在会遭受对方的忌惮,唯有赵东南可以在第一时间肆无忌惮地开枪。其次是赵东南的射击准度其实并不差,她只不过是有右眼的视野盲区而已。并且她双枪的威力十足,足够在短时间内给人造成巨大打击。
说到底,[科里斯隆]这个游戏每位玩家拥有的前提条件差别并不大。格子数相同,武器技能设置一样。哪怕是初次上手的婴儿只要能扣动扳机,照样有概率可以击杀一位老练的玩家。所以,弱如赵东南,也仍有自己的一线机会。
只要她可以在关键时刻精准击中目标。
但她真的可以吗?
打在李知盾上的一枪仿佛成了一个魔咒,在得知计划中自己将是关键一击时,这个魔咒便化作了怪物将赵东南吞没。那枚打偏的子弹,好似哽在她的喉咙里,窒息之感油然而生。
赵东南双目紧闭,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产生一道道沟壑。同样遍布皱纹的双手,死死地扣住枪械,用力到泛白。
她真的可以吗?
镜头下沉,工厂的入口出现三道并排的身影。
李知伸出手,大拇指摩擦食指,又嗅了嗅“是面粉。”
杨秋心收起火鹰,双手抱在胸前,冷哼一声“意思就是不想让我们开枪了,到现在了那小子还想操作吗?”
“对方得拼死一搏,不可大意。”刘烨声音沉稳。发现空气中面粉含量过高后,他学着杨秋心收起了枪械,转而召唤出近战的短剑。“还好我带了冷兵器。”
“那敢情只能你们俩拿分了。”杨秋心翻了个白眼,“前面没光了,李知[探眼]继续开着,空着的一只手给我凝盾。我的盾进入冷却时间了,因为某人的迟到害得我的盾在打斗中破碎严重。”
面对吃了炸药般的杨秋心,李知连忙陪笑。“是是是。”
光斑在手心浮现,黑色透明的水盾出现变幻着形状。刘烨闻言同样张开自己的盾,两面盾形成了一道屏障聚焦在三人前方。
两人默契地将中间的位置留给杨秋心,以确保她的安全。残血的杨秋心作为队伍的一员,若是受到攻击死亡就会使得队伍比分变动。
三人抬脚踏上台阶,逐级而上,淹没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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