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缨失魂落魄地走出御书房,没走几步,迎面撞上了赵曦。
一刹,汹涌的,滔天的恨意顺着四肢百骸流遍全身。
他害死了她的上官澍。
赵曦走上前,拧眉看着她脸上的红痕,沉声道,“父皇打了你?”
他说着,手要覆上赵缨的脸,被赵缨冷冷地避开。
赵曦沉了一口气,知道赵缨在生他的气,他解释道,“上官澍之死并非我所愿,我……”
“恭喜你。”赵缨淡声打断。
“你什么意思?”
“恭喜你,成功让我知道了,杀妻杀夫之仇,不共戴天。”
赵曦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赵缨声音哽咽,痛难自持,“我能体会你的恨了,真好,你真好。这就是我的亲哥哥。”
“赵曦,我早该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却对你有了别的期待。”
“你为何会知道齐东强是粤儿杀的,那日的消息都封锁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除非你赶了过去。”
赵曦一滞,紧接着目光凶狠紧迫起来。
“你早就知道齐东强绑了粤儿,你却要为了她,去将粤儿灭口对不对?”
赵曦看着赵缨心如死灰的神情,听着她的质问,心痛如绞,可是却反驳不出一个字来。
赵缨都要悔死了,她痛道,“我把你当最亲的人,你却害得我家破人亡……”
赵曦顶不住赵缨恨海滔天的怨愤,他恼羞成怒道,“是吗?你有把我当你最亲的人?”
“当初不是你为了赵琮那个蠢货,不惜将我的身世掩藏起来,是你先对我无情的!”
他上前,激动地抓着赵缨的肩膀,厉声质问,“赵缨,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对你不住,可你呢!你又可曾真心待我?”
赵缨反手给了赵曦一巴掌,清脆响亮,她恨不得将他撕碎,“如果不是我,你觉得公孙郁龘能进宫禀圣吗?!你觉得你能这么顺利的恢复身份吗?”
赵缨心头涌上一股剧痛,撕心裂肺的疼。
赵曦像是被定住一般,怔怔地看着她。
原来她早就认出了他。
她并未想藏起他的身世,她还帮了他。
赵曦只觉压在胸口的那块巨石陡然移开,顿时心神通畅,然而下一秒,瞥到赵缨冷漠的神情,他眉心一拧。
赵缨痛苦地合上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总是觉得血脉之情胜过一切,可我得到了什么。”
“赵曦,你继续恨吧,我无所谓了,从今以后,我赵缨再也不是你的妹妹……”
赵缨走了。
赵曦却迟迟未动弹。
他想过去拦住她,告诉她,哥哥不生你的气了,她不要不认他,他会比赵琮和上官澍做得更好,她不怕没人疼,没人护,今后他会护着她,他会疼她……
他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他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啊!
然而心口蓦地像被什么咬了一大口,疼痛难当。
他痛得皱眉,弯腰扶住一旁的树干。
路过的小太监过来问候,“定王殿下没事吧?”
赵曦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闻声,眸底闪过一丝……茫然。
……
公主府。
上官柏麟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小脸煞白,冷汗涔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外间的书童问道,“二公子?”
上官柏麟凝眸,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他是在公主府。
刚刚是梦?
可是这个梦,却如此清晰。
上官柏麟轻声道,“我没事。”
说着,再次躺下,拉紧了被角,迷茫无措地看着床顶。
脑海里影影绰绰,纷繁缭乱,却尽是一个画面。
广阔的林野,两匹骏马拴在不远处,悠闲地吃着草,甩着尾巴。
夕阳斜照,霞光漫天。
一个清俊的青年坐在一块大石上,神色冷漠。
而他身前,锦衣玉带的男人正垂眸看着他,他鬓边微白,样貌和那青年肖似几分,只是看起来更冷峻有气势一些,男人开口,声音低哑。
“柏麟……”
“我知道你记恨我,”男人的神色,心如死灰般,“我也恨我自己。”
“你娘死了,我还是没能留住她。对她来说是解脱吧,她总算逃离了我。”
“不过不要紧,我还是会去找她。”
“你配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凝重道,“我不配。”
“可事情发展至今,早已非我所愿,可能你不相信,有什么操控了我,改变了我。”
回应他的是青年的一声冷笑。
男人却并未在意,解释道,“起初,我在封后诏书上写下你娘的名字,可眨眼间,就成了赵瑶。这一切好像是注定了。”
“这些年来,我寻遍了能人异士,都无能为力,但近日来了个法师,唤作缀淙明达,他说,他能改。”
“柏麟,现在不是你和为父赌气的时候,为父不得不将江山交给赵子寅那个孽种,但是为父此行,就是要将南域这百万大军交给你,待为父死后,破了这个魔咒,你便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为你娘,为你的兄弟姐妹,报仇雪恨。”
男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和死气,“明达法师说,下辈子,我会是一个好爹,呵……”
“柏麟,你能再唤为父一声吗?”
画面里,青年看着男人黯然离去的背影,流下泪来。
床帏中,上官柏麟抿唇,亦流下泪来。
两段记忆彼此交错在他的脑海里,最终融合在了一起。
爹爹……
他随画面中的青年一齐启唇。
他再也睡不着,干脆起床点灯,到桌案上写字,突然,外面有人叫他,“二公子,奴才奉国公之命,来接公子小姐们去国公府。”
上官柏麟心跳漏了一拍,这么晚了,祖父接他们去国公府作甚?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赵缨到镇国公府之时,奠堂未设,府里灯火通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然而越靠近,就能听到里面沉重压抑的哭声。
她突然不敢进去了。
她想看看他,可她又不想看,好像她不看,他就好好在国公府里,可能看着折子,可能写诗作画练字品茶,也可能早就睡了,这么多种可能,为何,偏偏是她最不能承受这种?
他死了,他居然死了……
他怎么能死呢?
赵缨看着眼前偌大的国公府,那道门,好像一张巨口,要将她吞噬进去。
她好怕,好疼。
她抱着头,哑声恸哭。
她不能进去,一旦进去了,就坐实了这个事实,不行,不行……
上官澍,我恨你……
她哭着,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上官渚不知何时过来了,他了无生气地看着国公府的大门,半晌,轻声道,“公主。”
赵缨闻声看去,冷道,“上官渚。”
上官渚看着赵缨狼狈痛苦的模样,神情愈发黯然,他别过头,气若游丝道,“公主,你若不敢进去,不如先去死牢看看赵瑶,也许她会跟你说些什么。”
赵缨不解,“你什么意思?”
上官渚声音里带了丝哽咽,“大嫂,去死牢听听吧,听听,我的大哥,有多爱你……”
他落寞地朝国公府走过去,一步一步,赵缨见状厉声道,“你亲手杀了他,你怎么还敢进去见他!”
上官渚却似浑然未觉,脚步未停,“是啊,我亲手杀了我的大哥,我杀了他……”
赵缨如遭雷击,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豆大的泪不受控地从她的脸颊滑下,她微张着嘴,似是难以置信,难以承受这个事实。
半晌,她抹干泪,坐上马车,“去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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