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倪瓒的作品,元代书画大家!
浓淡有致的笔墨下,构图成趣,石、竹、草亭相得益彰。
其上有题跋数处。
最难得的要数乾隆皇帝的题跋,看到那“古稀天子之宝”六个大字的钤印,赵方一眼就将之认了出来。
这是教科书里反复出现过的内容,可见乾隆帝对题跋盖印的嗜好。
这幅古画的受损之处,在笔墨之外,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单纯用复古纸张补上去,即便能做到暂时修复,随着时间的流逝,过不了几年,那块补丁就会原形毕露。
赵方将画卷铺平,然后开始动手调制酸性溶剂,其中甚至用到了稀硫酸。
这一幕落在隔壁那群人眼中,直接炸了锅。
“他要做什么!?”
“我没看错吧,刚刚他加入的,是硫酸!”
“老祖宗,快让他停下,他手里那可是真迹啊!!”
“……”
面对众人的聒噪,孔儒也有些坐不住了。
即便是他,也从未想过,可以用弱酸来修复古画。
弱酸,对于墨色和印泥来说,并不会出现太大的损伤效果。
但是对古宣纸就不一样了,甚至可以将其快速溶解。
难道……
忽然一个想法,从孔儒脑中划过,让他的眸子一亮。
但转瞬间,他的表情又凝重起来。
真的可行吗?
那种方法,太过冒险了……
稍有不慎,整幅画就会毁于一旦。
孔儒犹豫了,要不要去阻止,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不行!”
终于,孔儒下了决心一般,猛然起身。
“野小子,停手!”
按开对讲设备,孔儒一声叱喝将赵方打断。
实验室里,赵方眉间微微蹙起,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这个时候停下来,就前功尽弃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眼中透出果决的神色。
手腕一抖,试管里刚刚调制好的酸性溶剂,直接倾倒在整幅画面之上。
“你!!”
孔儒又气又急,当下就要冲过去,但随即又止住了身子。
现在赶过去也晚了啊……
“老祖宗啊,那小子闯大祸了。”
“是啊,我就说要留一个人在实验室看着他……”
就连修复专业的院士此时也苦着脸,直拍脑门。
孔儒冷哼一声,顿时房内就没了动静。
“继续看。”
只说了三个字,他就又坐了回去,后背挺得笔直。
如今,孔儒也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
赵方所做的事情,他已经猜到了八成,只是那种方法只存在于概念阶段。
实际操作起来,还没有任何一次成功的案例。
他想不通赵方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方法的,很有可能,是凭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
酸性溶剂泼洒后,赵方快速将其荡开,使其均匀。
然后眼睛便一眨不眨的,紧盯着画面。
仅仅十数秒后,他快速拿过仿古宣纸,一丝不苟的平整覆在了上面。
“果然如此!”
孔儒眼中神采流转,呼吸加重。
但是他身后的所有人,却都露出了疑惑和茫然的神色。
此刻。
赵方嘴角微微翘起,开始轻轻卷动画轴。
就在大多数人都以为修复失败了的时候,他将那卷画轴翻了过来,底朝天再次徐徐展开。
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将科学院一众老院士折磨的抓心挠肝。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搞明白,难道是想给那幅画,重做覆背出来?”
“就算要加托纸和覆背,也是将原来的揭掉,不可能像他这样,从正面覆盖上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想拓印!?”
这句话,点醒了众人,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纷呈起来。
有人干笑两声,“开玩笑。”
都觉得赵方不可能完成。
“……”
赵方这次等待的时间比较长,手里却没有闲着。
而是在调配一种凝固剂。
可以让笔墨彻底渗透纸面,甚至形成一层坚固的墨层,遇水而不晕散。
这种独门技艺,就像是墨家巨子当年传给利玛窦的隐墨法,有异苏同工之处。
自然也是墨家的不传之秘。
只是利玛窦所学的那种,更加玄奥,涉及到了异术的范畴。
盘算时间差不多了,赵方开始着手,轻轻卷动画轴,连带着覆背一起卷动。
他一边卷,一边向前移动。
就在卷到画心的位置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之前整体的画面,此时竟然从覆背上面脱离了下来。
赵方卷起的,此时已经是空卷。
只留下了画心宣纸。
但古宣纸在酸性溶剂的腐蚀下,已经逐渐发生消融。
赵方又稍等片刻,见到原画的宣纸被溶解的差不多时,将手里的凝固剂一点点滴落了上去。
原本还在古画上的水墨痕迹,开始一丝不落的往现代宣纸上附着。
随着凝固剂发生作用,那些墨痕以及盖章的红印,竟渗透进了宣纸内。
赵方长舒一口气,缓缓将平铺在桌面的宣纸,提了起来。
这一刻,让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整幅画面,竟然神奇的出现在了那张现代宣纸上。
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墨色竟然渗透纸背,浓淡之间的变化更加丰富、油亮,包括印泥的色泽都更加鲜明了几分。
哐啷啷!
隔壁的观察室里,只剩下椅子东倒西歪的声响。
几乎所有的人,都猛地站起身来,目瞪口呆。
半晌,才有人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沙路辉手里打磨藤条的动作,早就停下来了,此刻嘴巴微张,茫然地摇摇头。
不只是他,修复专业的几位老者,全都是相同的表情……
呆滞地盯着屏幕,双目失神。
此时的孔儒,嘴角都在微微打颤。
他看向屏幕的那双狭长眸子,从瞪大,到微眯,再到缓缓闭合。
长长地叹了口气,枯瘦的身子终于靠在了椅背上。
老人闭着双目,面色绷得很紧,但是嘴角,却扬了起来。
……
实验室里。
赵方仿佛做了一件无所谓的小事,将画纸拎起,趁湿轻轻抖落残留的木浆,然后放置在一旁。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只要稍加做旧,再装裱回之前的卷轴覆背上,这件文物的修复就算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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