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禅一行四人回到二贤庄的当晚,初雪便循着踪迹找来了。
望着一脸倦怠眼神明亮的初雪,宇文禅面露喜色。初雪是李木兰的贴身护卫,她来潞州,说明木兰姐姐也不远了。
忽然,即将和女友重逢的喜悦消散,自己现在可是在外面偷腥呢。李木兰来了张出尘趁机告状,她还不得杀了自己啊。
前段时间在长安时,他才刚刚解锁了勇攀高峰和寻幽探密,还不曾有过真实体验,现在在张出尘这里更是屡次碰壁。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了,自己简直就是渣男之耻,屑中之屑啊。
偷腥,甚至还没偷到。
在张出尘和单盈盈疑惑的神色中,宇文禅对着坐在二贤庄前堂喝着茶的初雪招招手,“初雪姑娘,跟我来”
听到他召唤,初雪随即起身。常年习武健康匀称的身形走过她们,淡淡地冲着两女点头示意了一下,跟着宇文禅往客房而去了,燕叔同自然也跟在身后。
后方的单盈盈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对着方才招待初雪的闺蜜问道,“梨儿,她是谁啊”
“长安来的大人,给我看了印信,是奉命镇守并州的副将呢”,那女子一脸羡慕地说道。
初雪这般身怀武艺俏脸冷淡的女子,不仅对于男子,对于女子也有着极大的冲击力。
“这位大人指名说来找宇文公子的,看起来,宇文公子的地位比她还高呢。你看方才宇文公子一唤,她就跟在后边走了,那表情,那动作乖顺得,便说她是宇文公子的侍妾我都信”
名唤梨儿的姑娘连续说了一大堆,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张师傅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看来宇文公子的身份不简单啊”,单盈盈有些激动,转身冲着张出尘说道。
宇文禅的来历越大,帮她们解决麻烦的机会也就越大。
张出尘自然不像单盈盈那般兴奋,淡淡开口,“左右不过是京中哪家权贵出来的纨绔公子哥儿罢了”,说罢,转身回房去了。
单盈盈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估摸着师傅这几日应当是月事来了,才会这般喜怒无常。她也不生气,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宇文禅回到自己的房内,初雪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燕叔同则是远远守在外面。
转身坐下之后,宇文禅迫不及待开口,“初雪姑娘,公主殿下来并州了?”
“是,殿下主动请缨来镇守并州,陛下任了个暂代并州行军大总管,将近日作训的平阳军全都带出来了,估摸着时候,殿下今日应该到晋阳城了”,初雪俏生生站着,认真答道。
往常,她和宇文禅还可以平等交往。如今,宇文禅隐隐有了驸马的意思。在她的视角,宇文禅几乎就是平阳公主的夫婿了,自然要保持尊重。
“那秦王殿下呢”
“被陛下急召回长安去了”
“原来如此,那正好了,潞州东边有一伙山匪,殿下看见我的信,指定带着平阳军过来练兵剿匪”
看着宇文禅一脸兴奋的神色,初雪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却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殿下快来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你们亲亲了。
“那初雪姑娘便跟我在这里等上几日吧”
“是”
初雪很自然地在宇文禅房屋旁边收拾了一间上房出来,方便李木兰过来之后住下,她自然也要住在一旁。
临近腊月,数九寒天步入三九四九,白日短暂长夜漫漫,一晃神之间天色就已彻底阴沉。
昨夜与张出尘相谈不欢的地方,宇文禅一人坐着。
如今自家媳妇儿当了并州的军事主官,他这“贤内助”自然要更加卖力了。
前些天心中也在想着并州的战后治理问题,不过是很功利地想要建言献策捞取实惠。如今李木兰到并州了,她的事就是宇文禅的事,因此需要重新再好好盘算一番。
漆黑一片的风景亭中,宇文禅一脚搭在地上,另一条腿向后收缩,踏在长条石椅上,背靠着石亭的廊柱,时而抬头望天,时而低头沉吟。
想了半天不曾厘清思路,宇文禅干脆将头埋在膝上,轻轻闭眼,放空身心重新整理思路。
他心中早有大致的想法,换做以往的他,只要提出想法即可,执行不归他管,即便一个粗糙的思路也够用了。
可如今李木兰需要的大抵不只是一个大纲,最好还要能够附上操作细则,着实让宇文禅有些伤脑筋。
冥思苦想之间,宇文禅丝毫不曾注意到,一道倩影缓缓靠近。
近日心情烦闷的张出尘再次趁夜出门,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明明在昨晚已经被那小贼轻薄一番了,今夜居然还敢出来送?
可是,两日的烦闷焦点又有所不同,昨日单纯恼他是个登徒子,坏了在自己心中的君子形象,加之对于宇文禅的大胆追求有些羞涩。
今日则完全不同,她分明是因为初雪的出现有些吃醋。似乎初雪一来,宇文禅都不想搭理自己了一般。
其实不然,今天一整天,即便是单独和张出尘在一起的时候,宇文禅也是规规矩矩的。
饭要一口口吃,姐姐要一步步泡。有拉有收,有松有紧,自己掌握节奏才最重要。
“美人追随而来,你居然还有心思在外边发呆,不怕误了良辰美景”,她在宇文禅身后两步顿住,冷声说道。
宇文禅正沉思着,根本没注意到被人摸到身边了,一听声音竟是张出尘,他的思绪都还不曾从刚才的头脑风暴中转圜过来。
“啊?”,他在心中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傍晚那个姑娘,朝廷来的女将军,这么老远来寻你,你就这般轻慢人家”,张出尘有些生气,这登徒子不仅好色,竟还是个不解风情的渣男。
宇文禅盯着张出尘,眸光闪烁,意味不明,她怎么还在为初雪打抱不平啊,“那出尘姐姐深夜来寻我,我更不能轻慢了你啊”,他微笑着道。
“你——”,张出尘一句话被堵回去,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作势就要回头远离他
“哎,别急呀,初雪是我好友,不是你心中想的那般”,眼见她又要跑,宇文禅赶忙上前拉住她,解释道。
“我想的哪样”,张出尘心中也隐隐明悟过来,自己大概是误解了他们的关系了。她显然不可能向宇文禅认错,干脆发动传统艺能,耍赖。
二十七八的知性大姐姐,平淡如湖的心房被宇文禅不断掀起涟漪,终究破了那层冷淡的外衣,两片红唇微嘟,脸上恼怒掩盖心中尴尬。
“当然是误以为我和初雪是姐弟啦,不然你是怎么想的”,宇文禅笑嘻嘻地拉过她,依着昨晚的样子,将自己外套垫在长石椅上,请张出尘坐着。
“哼”,眼见他给自己台阶,张出尘心中尴尬缓解了些,轻哼一声,红唇上的弧度减轻了许多。
“出尘姐姐——”
“别叫我姐姐”
“那我怎么称你呢”
“庄里人怎么叫,你就这么叫”
“张师傅?”
“嗯”
“不行,我就要叫出尘姐姐”
“你——”
“不说这个了,出尘姐姐,你刚才是不是吃初雪的醋了”
“我哪有”,眼前丽人顿时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差点就跳起来了,声量陡然提高许多,宇文禅都被惊到了。
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宇文禅呵呵笑笑,看来自己的攻势还是有效果的,“姐姐,你可知道—”
“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看着宇文禅的眼神,张出尘知道他又要光明正大地追求自己了。
“别啊别,我不说那些话了,你陪我坐坐可好”
“哼”
宇文禅已经明白,哼的内涵就是,我表面不同意。
“小贼”
“嗯,啊?”
“那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镇守并州的副将都对你言听计从的”
“我啊,不过是个书生”
“你上次在长安也是这般说的,骗谁呢”
“我若是骗你就罚我一辈子伺候出尘姐姐,哎,哎,别打”
“你看,这是我在国子监的学子路引,这下该信了吧”,宇文禅从怀中取出证明文件,递给张出尘。
她就着月光,看清了其中内容,虽然不知道真伪,但是国子监的官印可不是谁都敢伪造的。
“那你是何家世”,张出尘这话一问出口,便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感觉自己在相亲,还在问对方的条件。
“我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师傅,师傅前些日子被征辟入朝为官,我跟着在千牛卫中做了个备身,初雪姑娘听我的是因为我跟平阳公主殿下关系甚笃”,这话不算骗人,但是宇文禅说出来总觉得自己会被雷劈,宇文禅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抱歉”,听完宇文禅的话,再看着他的神色,张出尘还以为自己触及了他的伤心事,轻声道歉,那声音软糯得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却是宇文禅今日第二次听她这般说话了,十分受用,轻轻点点头。
今夜,比之昨晚好多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便是三天过去。
驿站已经递来了消息,新任并州行军大总管李木兰,亲率平阳新军,来潞州平定山匪。单盈盈听到这个消息都快激动得跳起来了,宇文禅脸上也浮现笑意,又要见到木兰姐姐了。
潞州,也就是春秋战国时候的上党郡,地处秦晋之间,后来又有赵魏环伺在侧,向来是个四战之地,民风剽悍,不然也滋生不出二贤庄这般江湖势力,更不可能养出那般庞大的山匪势力。
李木兰将兵马安置在潞州城外,潞州知府都不曾去见,便急忙赶来了二贤庄。
大唐龙兴之地并州的实权军事主官,开国三公主光临二贤庄,实在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得到消息的单盈盈早早率庄子里的人群在门口迎接。
宇文禅几乎见到了全庄能动的活人,往日看到的都是些留守老人妇女儿童这般的集团,今日则见到了更多的男丁。
二贤庄中的男子,半数都在周边单家的土地上耕作,强壮好斗些的编作卫队到处巡逻维持治安。
说白了,单家也就是个大地主,只不过单雄信兄弟两人义薄云天,收的地税很低,又肯照顾佃户,才将二贤庄发扬光大。
从辰时起,一群人就翘首以盼。直到巳时一刻,众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远处终于飞奔而来几十道身影。
为首一人,头戴银光麟纹盔,顶上红缨随风飞舞;身着雪白明光贴身甲,倒映日光恍人眼眸;脚踏玄色牛皮靴,极有韵律地随马而动;胯下神驹乃是梁州纯血枣红马,红鬃翻飞,气势逼人。
数十个护卫有男有女,尽戴盔甲,紧紧跟在李木兰身后。
若是来一个法新社视角,大概能给这群人拍出德三的恐怖效果,还能给李木兰拍出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的威风。
“好一个威武霸气的女将军”,单盈盈叫好道,李木兰这番扮相和气质,着实征服了她。
其实不能怪她花痴,经过几个月的军旅生活,李木兰与生俱来的巾帼气质彻底显现,现在俨然是一个统兵大将的风范了。
习惯了亲亲抱抱木兰姐姐,时而还能攀登高峰的宇文禅都觉得眼前女子实在过于神秀,更遑论第一次见到李木兰的其他人了。
只有一旁的张出尘撇撇嘴,对面那个女人,总感觉来者不善啊,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视线转向宇文禅,连带着身子都挺直了些,身前引人注目的雪峰更为凸显。只见宇文禅也是痴痴盯着前方的李木兰,张出尘更是不爽,心中暗骂一声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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