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程夫人早已起床上了香,念了佛,吃了早膳,
此时,翠枝来禀孙月婵回来了,她立刻让人迎进卧室。
”娘,早安!”
孙月婵给婆婆请了安,
”月婵,家里忙活完了?”
她拉着媳妇的手一起坐下,
”还有些琐事,其它人忙就行,爹让我早点回来,”
”嗯,月婵啊,你丈夫平安归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这几年也委屈你了,”
”能侍奉婆婆,月婵不委屈,”
听到她这样说,程夫人又欣慰又有些内疚地说,”不过,……他带回了一个女人,是救他性命恩公的女儿,恩公临终前把他女儿许配给旭儿,这……唉!月婵啊!如今为娘都不知该怎么办?”
”你是我们程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是正房大妇,她父亲却是救我儿性命的恩人,如果让她作妾,那是万万不可的,但她跟了我儿,总得给她个名份,月婵,你一向主意多,你给娘出出主意可好?”
孙月婵面露为难之色,心里却想,他带个女人回来,反要我出主意?要解决有什么难,我与他和离不就行了吗?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娘,这事我也不知该怎么办?要不等哪天舅舅或我爹在的时候再向他们讨个主意吧?”
她婉转地说,
”也只能这样。”
程夫人无奈说,
然后,她让人请程昱和阿彩过偏厅与月婵见面,
就要见到自己的丈夫,孙月婵不由自主加快了心跳!
其实对于程昱,除了十岁那年的一面之缘,她是毫无印象的,
她只记得当时他很腼腆,坐在那是手脚都不敢乱放,比自己还要害羞。后来长大了,偶尔从父亲那里会听到他的只言片语,说是被他舅舅带去西北历练,再后来就是准备成亲,然后得到他遇难的消息。
至于为什么坚持要嫁进程家的原因,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肯定不是因为爱他爱到为他守寡的地步,
可以说,程昱于她而言和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分别。
月婵扶着程夫人走进偏厅,只有一个男人坐在那喝茶,他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衫,戴着一顶幞头帽,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
月婵一见,心脏不由快跳了几下!
好俊俏的男子!
身形如芝兰玉树,面容清疏,脸部线条刀削斧凿一般,鼻梁挺直,剑眉入鬓,有着一双极致黑白分明的眼睛!
只见他舒展了一下衣袖,神情柔和地站起来叫了声娘,
程昱也见到孙月婵了,
是一个眉眼如画,身材高挑的女子,肌肤略带小麦色,唇红齿白,发如乌云,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端庄娴静的感觉。
”旭儿,怎么只有你一个,阿彩呢?”程夫人问,
”她赶路赶得太累了,还没起床,”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
”哦!……你还没见月婵吧!”
然后程夫人拍拍孙月婵的手,意思是让她参见夫君,
月婵上前微微低头,说着,”月婵见过夫君,”
然后右手压左手,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向程昱行了一个正式的揖礼,
程昱忙向孙月婵双手虚扶,说,”月婵妹妺,不必多礼,”
程夫人有意让他俩独处,就对程昱说,”旭儿,你也很久没见过月婵了,你们俩人好好聊聊,我要去去佛堂,”说完就离开了。
程昱知道母亲的意思是要他和孙月婵培养下感情,内心只叹无奈,也不好意思拒绝,两人坐在那里,气氛一度尴尬,
还是男人先开的口,
”月婵妹妹,这几年辛苦你了!”
”夫君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额……这个,我久末归家,府里有些事情可能不太了解,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请告知,”
”夫君放心,妾身必定知无不言,”
两人干巴巴地客套了几句,然后又不知说什么了!
”……额,我院子那边还有点事,月婵妹妹很抱歉,我要先回去了,”
”好的,妾身恭送夫君,”
说完,两人互相行礼告退。
程昱走后,月婵松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她就一直被教导如何做一个当家主妇,如何管理家中仆从下人,如何管教丈夫纳的妾室和庶出的子女,如何操持家中钱财收支,如何对丈夫温良贤淑,对婆婆孝顺侍奉!
对于这种婚姻,她打心底一直都不喜欢。
但不管她喜不喜欢,这都不是她能选择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们这些权贵人家的女孩子,唯一的作用就是联姻而已。
当初父母为她选择程昱为夫婿,她其实也算满意的,
主要原因是,程昱是独子,府内只有一个婆婆,公公已去世,也并没有什么姨娘通房的,这么简单的家庭人口在汴京城可不多见的,
孙月婵可以预想得到,嫁人后的生活应该也挺不错的。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后来程昱突传噩耗,父母就打算为她另择良人。
这个良人是京城另一位世家子弟,乃是嫡出排行第二,虽然长得一表人才,但他有一个最令孙月婵忌讳的硬伤,就是府中人口太多太多了,
其父亲是位侯爷,纳了二十几房妾室,一大堆庶出兄弟姐妹,可以想像,以后光要应付这些人就够头痛了!
孙月婵是一个非常理性的女子,经过几度权衡,她发现与其嫁入这个麻烦的大家族不如去程家守寡。
因为从小到大,她听到看到太多太多高门大户后宅里面的龌龊事了!
有妾室妒忌妾室,给人下药的,有主母忌恨妾室,陷害妾室的,有男人宠妾灭妻的,反正是林林种种一大堆,
包括她自己家,父亲孙将军有一个正室,三个姨娘,还有八个嫡庶子女,自己的亲娘同样为了和那几个姨娘争宠而花尽心恩,
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她厌倦极了!
看到这一切,有时她会问自己,婚姻带给女人的到底是什么?
幸福她看不到,只看到满目疮痍!
所以,她宁愿不要爱情也要嫁入程家来换取下半辈子的安宁度日。
当然,凡事都有利也有弊,
利的一面是,婚后的生活的确简单而平静,她每天主要是管理家中大小事务和侍奉婆婆,婆婆也是一个明事理的妇人,两人更处出了母女般的感情。
而弊的一面则是,两个寡妇寡母,又守着一份不大不小的家业,这就引来了很多想吃绝户的人,
但孙月婵可不是无依无靠的小女子,她性格杀伐果断,娘家也算有些权势,更有几个感情很好的亲兄弟,加上婆婆同样娘家有靠,所以那些想打秋风的人在这两个女人身上并不能捞到什么好处。
不过,她也明白府中不能老是没有男主人,她想在程氏宗族里过继一个男丁为程家世子,正打算过几天忙完和婆婆商量的时候,程昱就回来了。
他的回来把孙月婵的计划都打乱了,她忽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虽然暂时觉得程昱也挺好相处,长得也好看,不过,一想到要和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她就觉得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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