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皇宫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年夜饭宴席,除了文武百官以外,各国、各藩属使节也会来参加。
灯火通明的大庆殿上,宋真宗赵恒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旁边是太子赵受益,下面坐满了大宋的文武官员。
随着内侍周怀正大声宣道,
“召各位使节进殿~,”
一众使节出现在殿前,
首先进殿的是辽国使节,只见数十名男女簇拥着一男一女进殿,男子叫耶律休奴,女叫耶律源,是辽世宗的堂妹,排第九,人称九郡主,
辽世宗任用了很多汉人士大夫,耶律源其中一位师傅就是汉人,她很仰慕大宋文化,这次是特地来见识一下。
辽使之后是大理使节,随后是交趾,倭国、高丽等各国使节。
等各国使节入殿以后才是各藩属使节,为首的是西夏到青塘,随后便是各部小藩属。
等到各国使节、各藩属使节都落座以后,赵恒要讲一段由中书舍人草拟出来的新年致词,讲完后宣了一声赐宴,然后宫娥们捧着盘子,端着菜上殿,在菜上齐后,众人齐齐举杯喝酒,
随后周怀正宣读了给各国使节、各藩属使节回赐的诏书。
大宋回赐给各国、各藩属使节的回礼,远比他们贡献上来的贡品价值要高得太多太多。
坐在大臣里面的程昱听得嘴角直抽抽,他一向知道赵恒没啥血气,不然也不会在对辽作战中,在宋朝军事力量还占优势的情况下,竟然输币求和,签定了屈辱的“澶渊之盟”,
他心想,幸好阿彩不在这边,不然非气炸不可,
阿彩今晚也有来,她们这些外命妇是参加皇后在后宫举办的年夜饭,
知道自己可以去皇宫吃年夜饭,她别提有多兴奋!
但程府和曹府等人却如临大敌!
除了对她千叮万嘱,教授各种礼仪,更是提前送消息进宫中的曹贵妃,请她在宴席上小心关照,尽量不要让阿彩出状况,不然搞砸了皇后的晚宴谁能担当得起?
但这一次她出乎意料地乖,从进宫到开席上菜一直只看只吃不说话,这让月婵她们松了一口气!
其实不是她乖,而是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
她第一次进后宫,那里的珍宝陈设琳琅满目,就像进了个没有防盗装置的博物馆一样,
里面精致的陶瓷玉器,整支的珊瑚,各种镶嵌宝石的金银物件看得她眼花缭乱,
那些身穿华贵服饰,满头珠翠的妃嫔贵妇就像一个个行走的活文物!
她就像刘佬佬进大观园一样,左看右看东张西望,露出一脸惊叹的表情,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
坐在上首的刘娥早就留意到她,自从上次打传旨天使那事后,刘娥就特意找人调查过,后来太子回宫又提起过她,所以今晚她特意仔细观察阿彩,
她发现她跟她过往见过的所有贵女都不一样,她是表现出一幅见啥都新鲜的样子,但她的行为举止却一点都不粗鲁,摆在桌上的珍馐美食也是浅尝即止。
吃相是最能表现出一个人的平时教养的,
古代物流不发达,食物匮乏,烹饪方式单一 ,即使皇公贵族吃的也远远没有现代普通人丰富,
皇宫年夜饭肯定是当时的最高规格,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平时那些举止端庄的贵妇们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但阿彩除了那盘焖熊掌和鱼肚吃得多一些,其它的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今晚的菜式的确很多,食材也很珍贵,但天气冷很多菜端上一会儿就凉了,
特别是那盘水煮猪肉,汤上漂着一层白花花的油让她大倒胃口,满桌肉食只有一盘看着就不新鲜的绿叶菜,还有一股子硫磺味,但这盘菜一上桌就被人光盘了,只有她们桌的没怎么动。
古代没有大棚蔬菜,种类也不多,在冬季想吃新鲜蔬菜是很困难的,
皇室在京城附近有几座温泉山庄,年夜饭的绿叶菜就是这些山庄的产出,所以蔬菜一股子硫磺味,这些蔬菜产量非常少只能供应皇室,如果有时皇帝赏些给大臣,那这位臣子可是非常高兴的。
自从做出透明玻璃后,程昱就在肥皂厂附近搭了个不大的玻璃棚种蔬菜,里面的蔬菜有很多是从南方带回的种子,数量少但种类很多,冬季烧地龙保温,阿彩她们在冬季依然能吃到各种新鲜蔬菜,所以她们对宴席这碟珍贵的青菜自然不感兴趣。
后宫宫宴热闹非凡地举行着,大庆殿上的气氛却没这么祥和。
程昱现在有点火大!
除了刚开始超级冤大头似的回礼,还有就是现在正表演的节目,
起因是辽使带来了两个身型巨大,腰圆膀粗的力士,他们在席间表演相扑,这种运动在北宋称为角抵或争交,非常受人欢迎,
开始的确很精彩,惹来众人阵阵喝彩,赵恒更是赏了他们几块黄金,
他们表演完毕就要求和宋人比试较量,这其实也没什么,体育竞赛什么时代都有,但让程昱没想到的是比赛规则居然如此不公平。
皇宫专门养了一批相扑手,称为内等子,这群内等子上场后,第一个开始和辽人力士对阵,两人你来我往交手了几个回合,辽人一拳打过来,这个内等子居然不闪不避,被人一拳打到太阳穴上,嘴角一股鲜血流出,倒在地上死掉了,
然后接着第二,第三个……都是如此。
在皇公贵族眼里,这些内等子的性命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牺牲几个蝼蚁的性命来取悦一下辽人根本不足为道。
这两个辽人力士打死了近十个内等子后,还在现场像只大猩猩一样呯呯拍着自己的胸膛,耀武扬威地绕场一圈,
其中一个正走到程昱前方,他手一扬,一碟汤菜正正盖在了辽人的头上,
”呯”地一声,碟子摔在地上碎开了花,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只见那个辽人呆在原地,头上挂着几根青菜,汤水正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样子不知有多滑稽?
除了辽人,现场的人都忍不住哄地笑了出来,
那个辽人力士才反应过来,脸色立刻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程昱狂怒地用辽话叽里呱啦骂着,
但程昱只是看着他淡淡笑着,用戏谑的语气说,“手滑,”
这分明是撒谎!
就算手滑那碟子也没可能隔这么远飞到人家头上,那些可是官家最怕的辽人来的,这样明摆着玩弄他们,这可如何收拾呢?
现场众人都非常诧异,赵恒在上面皱了皱眉头,大臣中的李迪正要站起说话,旁边的寇准按住他的手让他看看再说,王钦若,丁谓等人互相递个眼色准备看戏。
这时,另一个辽人力士也走过来指着程昱哇哇哇地怒喊着,
“大宋皇帝陛下,你的臣子故意欺辱我们的勇士,不知陛下作如何处置呢?”
辽史耶律休奴站起对赵恒说,
“额!这……,”
影响两国邦交,如果换作其它人赵恒肯定大手一挥让人拿下,
但程昱是什么人?
仙家的女婿,救了自已半条命,将来还会为自己挣无数财富的人,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程昱站起拱手说,“官家明鉴,方才的确是臣的不是,臣甘愿受罚,”
说完又对耶律休奴说,“这位辽国使节,请问这两位力土要如何才能平息他们心中的怒火呢?”
“好,够爽快,”
耶律休奴和那两人互相吱里咕噜地说了一通,然后表情古怪地笑着对程昱说,“我方的两位勇土说……要和你比试武功,生死不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是明摆着想要程昱的命呀!
这两个力士是辽人不知从几千几万人中特意选出来的,身型就像两座肉山一样,虽然程昱的身材在男人中也算高,但和这两人一对比却根本不够看,而且他举止斯文容貌英俊,怎么看都不像能打的人。
李迪再也忍不住了,今晚的表演本来就看得他窝火,不等赵恒开口,就站起拱手说,“官家明鉴,不论是辽人力士,还是皇宫内等子,他们身份卑微,本来就是为了娱乐大众而已,但忠勇侯不一样,他是朝廷命官,是正儿八经的士大夫,他只不过手滑了下不慎打翻盘子就要和这些力士比试武功,这合理吗?”
此言一出,场上大部分宋官相互点头赞同,又有几位大臣站起对赵恒说,“官家明鉴,臣等也赞成李相之言,这两位力士是专为角抵而久经训练的人,但忠勇侯并末专职此事,让他与这两人比试不公平,”
“没错,臣等也觉得不妥,”
又有几位大臣出来说,
赵恒虽知程昱有武功,但他对辽人有种本能的畏惧,他也不信程昱能打得过这两个力士,就对耶律休奴说,“耶律使节,方才忠勇侯只是一时不慎,朕就让他道个歉吧!”
耶律休奴听后向赵恒拱拱手,又对着两人吱哩咕噜说一通,然后对赵恒说,“陛下,我们的勇士说了,不比试武功也行,但他必须要跪着向他们道歉!”
此言一出,全场又是哗然!
男儿膝下有黄金,倘若真向这两人下跪,程昱以后还用在汴京城混吗?
丁谓几人幸灾乐祸地看着程昱,他们想看看他到底是要命还是要脸?
此时寇准说话了,他郑重地说,“官家,忠勇侯乃我大宋堂堂一大臣,士大夫者,跪天地跪君王跪祖宗父母天经地义,但跪两个身份低微的异族角抵力士,这是我大宋臣子的耻辱!”
寇准乃当朝德高望重的宰执,说话掷地有声,所有人都屏息听他继续说,
“所以为表歉意,赏赐一些财物给这两位力士就可了,还请官家恩准,”
赵恒听了也觉得此法可行,
他一向觉得,没什么是钱搞不定的,如果没搞定,一定是钱不够。
他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但程昱可不想这样息事宁人,今晚他是要定这两个辽人性命的,
他连忙拱手对赵恒和寇准说,“官家,寇相,还有各位同僚,这祸是臣闯出来的,怎能让别人为臣收拾残局呢?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场比试我程昱应了!”
他的话一出,人们又一阵哗然,有人举起拇指称赞,有人摇头叹惜,有人哭笑不得,
寇准对程昱的印象不错,
他入仕两年不到,为大宋带来土豆等种粮,造出新型农具,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如果这样被人打死就太可惜了!
所以立刻对程昱说,“忠勇侯切勿意气用事,钱财事小,性命重要呀!”
程昱听到心中一暖,心想,这个北宋,皇帝虽然没什么血性,但很多大臣还是像个人的,也不枉我为这个朝代付出这么多!
他微微一笑对寇准说,“多谢寇相关心,微臣不才,但也习得一些拳脚,两方对阵,微臣末必输,”
说完不等寇准继续劝他,就招来一个宦官为他拿住脱下的官帽官袍,长身玉立地走到大殿中央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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