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选的最后一关,正是查看参选者的道镜。
所谓道镜,就是修士求道的初心的具象化展示。
说白了,就是把你内心所求,以最通俗易懂的意象展示在镜子上。
这一关选拔,参选者完全不需要提前准备。
因为,这初心正是人受到从小身处的环境、所经历的教育慢慢形成的修仙观。
这是所有修士刻入骨血的东西,除非遭遇重大变故,否则无法改变,所以也无从伪装。
比如这个甘露圣女,从她降生起就被教导着要做一个医修济世救人,她也认同了这种教导,所以她求道的初心就是悬壶济世,所以她的道镜就呈现出雨润万物的景象,正和她的心境相合。
雨润万物的道镜显现在天幕后,高台之上的四大仙门有两个同时亮起了通天灯,是天罡府和飞云宗,意思是对甘露圣女感兴趣,希望她能选择他们的宗门。
小重山终选,其实是个修士和宗门双向选择的环节。
修士展示自己的道镜和灵根,感兴趣的宗门会亮起通天灯,若是有多盏灯同时亮起,修士便可以从中选择想去的宗门。
“无双宫果然是不打算不收女弟子啊。”砚皎皎和万三丫悄悄议论道,“飞云宗根本没有医修,看来那个什么公主,只能去天罡府当记名弟子了。”
甘露圣女展示过了道镜,便跟着一名青衣修士的引导踏入了阵法,然后消失在了茫茫大雾之中。
过了大概一刻钟,天幕上显示出一行金色的大字——雨润万物林霜露,入飞云宗。
“啊?她怎么去了飞云宗?飞云宗不是没有医修吗?”
在场参选修士,之前都和砚皎皎一样,猜测甘露圣女只能去天罡府当记名弟子,没想到她却选了飞云宗,所以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飞云宗最厉害的是符修和乐修啊!她一个注定修医道的去那里干什么?难道学拉二胡用音攻给队友疗伤吗?”
砚大小姐对甘露圣女的选择颇为不解,忍不住抓住万三丫的肩膀一顿乱晃,恨不得隔空把甘露圣女脑子里的水给晃出来。
“别晃啦!头晕!”
万三丫感觉早上的饭都要喷出来了,赶紧运转轻身术,躲开砚大小姐的魔爪。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她去飞云宗只是不想在天罡府嫁人啊!”
万三丫对修仙界的认知,全部来自于系统的讲解,但系统经常夹带私货,所以导致她思考事情的角度,和其他修士不太一样。
“之前预园的引仙使不是也说过嘛,天罡府的功法至阳至纯不适合女子修炼,他们之所以要招收记名女弟子,就是为了给宗门内的男修促成姻缘啊!”
万三丫一想到引仙使那拉皮条的嘴脸,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心想着,高贵如甘露圣女,是不是也遭受过同样的待遇。
“说不定这个甘露圣女,就是为了这个才选的飞云宗呢?反正就算进了天罡府,也不可能成为金丹医修的亲传,还有可能被各种男修骚扰,所以还不如去飞云宗自由地拉二胡……”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还有点佩服她了!”
砚皎皎脸上难得出现了正经的神色,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一首诗,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说给甘露圣女还是说给万三丫听。
“金钱诚可贵,梦想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注1】
万三丫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砚皎皎:“你还是要去天罡府吗?”
“嗯,我还是要去天罡府。”砚皎皎随口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万三丫还没假设完自己道镜的一百零八种可能,队伍就排到她了。
“翎茂府万三丫,上来测道镜!”汉白玉高台之上的青衣仙人高声唤着万三丫的名字。
万三丫深吸一口气,脚下轻点,用轻身术跳上了一丈多高的汉白玉石台。
她把身份令牌交给青衣仙人后,按照对方的指示一边念着自己的生辰八字,一边把手伸进了一个紫金水盆里。
清凌凌的水,好像有生命一样,穿梭在万三丫指尖,带起一阵阵舒服的痒意。
万三丫谨记仙人的教导,闭上眼睛平心静气,想象自己化成了一条鱼,正徜徉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之中。
然后她就感觉到,水盆里的水,顺着她的手,缓缓爬上了她的胳膊,又慢慢变成一张透明的水膜,一点点覆盖了她的全身。
与此同时,她的道镜,也浮现在了天幕之上。
天空黑沉沉的,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画面随着闪电明暗闪烁不断,最终聚焦在一片草叶下奄奄一息的小火苗上。
豆大的火苗,在雨水的围追堵截之下,只能蜷缩在草根上,冒着青烟,看起来随时都可能熄灭。
高台之下的参选修士,从没见过这样的道镜,瞬间议论纷纷。
“大雨浇火苗?这是什么道镜啊?是自觉修仙无望的意思吗?”
“你这又是乌云又是闪电又是大雨的,多大的阵仗啊,结果道镜的主角竟是一丛不起眼的火苗?”
“但凡没有这画蛇添足的火苗的存在,这个道镜说一句翻云覆雨不为过吧?可偏偏就多了这么一笔,可惜了哦……”
“你们懂个屁!”砚大小姐怒喝一声。
她其实也没想过万三丫的道镜会是这样的,看着就不太吉利,但还是搜肠刮肚地找出辞藻,昧着良心闭眼夸。
“修仙一途本就是与天争命,这暴风雨中的小火苗就是你我这样的修士!虽然天道不公天威难测,但只要一息尚存,我辈修士就该一往无前!”
但起哄的修士可不会被轻易说服,又纷纷跳出来开启嘲讽模式,在场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能拉下来一个,他们进入好宗门的几率就会大一分。
“切!天道又不是只对她一个人不公!别人的道镜怎么就都是积极向上的呢!”
“就是自己心智不坚,看什么都觉得是苦难,这也能怪天道了?”
“就是就是!害怕修炼吃苦还不如早早回家嫁人,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你们……”砚大小姐还欲再辩,突然发现天幕上的画面变了。
云收雨歇,那小火苗已经从黄豆大缩小成了芝麻大,虽然还冒着青烟,但始终没有熄灭。
就在台下修士还要嘲讽一句“苟延残喘”的时候,那火星已经随风飘到了一处干燥的草叶上,然后迅速燃烧、扩散,仅仅几息的工夫,就点燃了整片草原烧红了半边天!
天幕上的火光映照在众人脸上,像是抽了他们一个响亮的巴掌,台下爱说风凉话的修士们闭嘴了。
砚皎皎盯着火红一片的天幕喃喃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注2】
而隐匿在山顶云雾中万丈高台之上的仙门众人,也被这火光晃了眼睛。
一个红衣少年兴奋地跳起来:“师父师父师父!你看这孩子的道镜和咱们玄天宗多契合!咱们把她拐回来当小师妹吧!”
被称作师尊的儒雅男子轻咳一声,拿帕子拭了拭唇角叹道:“一息尚存犹苦斗,不遗点憾在人间,确实是个好苗子啊!”【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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