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万通人已经麻了。
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只能说好。
没办法,沉没成本太高了。
就算现在反悔,龙骨也拿不回来了,他又打不过谈靖祺,只能冤大头当到底。
只希望最后能有点收益,哪怕只是个口头承诺也好。
铁塔壮汉的愿望过于卑微,满脸都写着弱小可怜和无助,就连引以为傲的身高,好像都跟着气势一起矮了三寸。
破财消灾破财消灾,财已经快破完了,灾也该消干了净才对。
这一趟他就不该来,来了也不该带那个倒霉徒弟。
四百多岁的金丹修士,对着个炼气小孩儿逞威风,结果一个多时辰都没把人按趴下,想想都丢人!
要是光丢人也就算了,还顺带给谈靖祺找个借口讹他的钱!
他算看明白了,谈靖祺那个死要钱的穷鬼,就是奔着让他破产来的!
赵万通眼珠子一转,在场还有两个人,破产可不能就破一家,他必须要把那俩家伙拉下水才行!
没道理分钱的时候三个人分,等要掏钱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出!
心思百转,不过一瞬。
赵万通拿出浸岳寒山盾,故作大方地交到万钟音手上:“小丫头,我天罡府的贺礼这就送到了,你不好奇飞云宗和无双宫的师叔们会送你点什么吗?”
郑福裳闻言心中暗骂,这该死的赵大个,一有倒霉事儿就拉着他!
幸好他刚才看谈靖祺的做派,就料定会有这么一遭,所以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赵万通的话头一到,郑福裳立刻就笑盈盈地捧出了贺礼。
他可不像赵大个那么傻,自己的老底都被坑完了,还在帮着人家数钱呢。
郑福裳是个老油条,最会做表面功夫,在芥子空间里面一翻,就找出一件看得过去却于他无用的东西来。
万年长寿松制成的九天琵琶,材料稀有、意头正好,但实际上并没什么大用,真要弹奏起来还稍微有点跑音。
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拿来送礼,正好。
这就像凡间过节时,大家互相送的糕点礼盒,样子好看又显贵,但谁也不会吃,好好收起来,明年过节接着送。
清神乐圣郑福裳抱着雕龙画凤的琵琶,热情地给万钟音介绍着,说它琴弦一拨,就会幻化出麻姑祝寿的意象来。
琴身是万年长寿松打造,琴弦用的是福瑞仙鹤头顶刚生的绒毛九制而成,正是松鹤延年的象征。
“小丫头,祝你福星高照,康乐宜年。”
郑福裳对着万钟音说话,但眼睛却瞄着谈靖祺。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已经主动给了你面子,你就别讹我了吧。
万钟音见那琵琶做工精美很值钱的样子,还没等谈靖祺发话,就自作主张地收了,她嘴上甜甜地叫着郑福裳师叔,眼睛却已经瞟向了边上的丁思远。
现在就剩他还一毛没拔了。
谈靖祺看小徒弟没见识的样子嘴角憋笑,倒也没为难郑福裳,虚假地客套了几句后,也拿眼睛盯着丁思远。
郑福裳心下一松,特别庆幸自己平时与人为善,从没在明面上刁难过玄天宗。
幸好刚才欺负谈靖祺两个低阶徒弟的金丹,不是自家弟子,要不然他也得像赵万通一样大出血。
至于丁思远,那只能说祝他好运了。
毕竟玄天宗和无双宫,从几代之前就不对付。
丁思远被几个人盯着,心里有点发毛。
赵万通和郑福裳都已经送上了贺礼,他若是一点血不出,未免也太拉仇恨。
丁思远本人并不富裕,同为元婴,一宗之主和宗门长老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他虽然是元婴三层,比赵万通和郑福裳修为都高,奈何头上还有个元婴六层的师兄压着,他并不能掌握无双宫的财政大权。
他那点家底,要么是自己去秘境搜罗的,要么就是师兄手指缝漏的,无双宫给他的供奉也就只够个日常开销。
他又是个留不住东西的,有点好东西不是被徒弟哄走了,就是主动贴补了万木春。
这次听闻玄天宗出事,又正赶上娄云松闭关,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趁机捞上一笔的。
没想到,甜头没尝到,现在还要倒贴一笔,真是晦气。
丁思远面上镇定,心里却犯了难。
兜里就那么点东西,高阶的舍不得往外送,低阶的又拿不出手。
望舒符圣在自己的芥子空间里挑来挑去,最后咬咬牙,拿出了一小瓶沧海浮生泪。
这本是为给春儿贺生辰寻来的,如今只能暂时挪用了。
说起来,那毕竟也是她的妹妹,春儿一向善良,想来不会和自己的亲妹妹计较。
谈靖祺点点头,算他丁思远识相。
沧海浮生泪,千年求一滴,是最滋养灵根的补品了。
丁思远行动上已经服了软,嘴上却不肯说那些场面话,只是沉着脸看着万钟音。
那表情不像是贺寿,倒像是治丧。
万钟音倒是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在心里咒她,毕竟今天也不是她的生辰。
不过要是有贺礼,她也不介意天天过生辰。
沧海浮生泪,万钟音从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但名字里又是沧海又是浮生的,一听就能值不少钱。
万钟音瞄了一眼师父的表情,知道自己应该猜对了,所以就笑嘻嘻地伸手了。
不管东西有没有用,反正先拿了再说。
万钟音手伸了半天,丁思远却持着瓶子没有动,她只好自己上手去拿。
拇指食指捏住瓶口,向上一提,没提动。
啥意思?
不给了?
那怎么行!
丁思远抓着瓶子,内心百转千回,那是他对春儿的心意,如今却要另作他用,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的春儿。
“要不然……换一个东西当贺礼吧……”丁思远神识探进芥子空间,犹豫着要拿哪个高阶灵宝。
万钟音才不管他心里有什么弯弯绕,反正东西都送到了她的眼前,就别想再收回去!
有师父坐镇,她的胆子大到敢捅破天,所以一下没能把东西拿走,她干脆上手掰丁思远的手指。
万钟音已经打定主意,要是手指掰不开,那就直接上嘴咬他一手血,看他到时候松不松手。
玄天宗的孩子,天天啃大师姐做的大冰坨子,牙齿磨的相当好。
有师父在此,谅他也不敢打她。
至于丢脸什么的,反正以她的岁数,肯定能熬死这群老东西,到时候谁还记得她为了抢东西动嘴咬过人呢?
丁思远手指被掰,愣了一瞬,马上又转为了愤怒。
他身处高位多年,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无礼,这黄毛丫头敢从他手上抢东西,怕是不想活了!
丁思远身上气势暴涨,海量的灵力汇聚在手上,眼看就要将万钟音震飞。
而万钟音还在见钱眼开,努力掰着元婴的手指,对此毫无所觉。
元婴一怒,就算没有刻意带上杀意,也能将小小的炼气就地抹杀。
在修真界,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从来不是夸张的修辞手法。
然而,在丁思远就要灵力爆发的一瞬间,一股陌生的力量突然笼罩在了他的身上,直接浇灭了他刚燃起来的愤怒。
那股力量冰冷、强大、不容反抗、不似活人。
这回要灰飞烟灭,要永世不得超生的,突然轮到他自己了。
丁思远浑身汗毛倒竖,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神捏在指尖的蚂蚁,神只低眉敛目,但却并不慈悲。
丁思远发现谈靖祺进阶之后,并没有多么惶恐,那个病秧子,就算进阶了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他的师兄娄云松也是元婴六层,他面对师兄,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可是现在……
蚂蚁惊惧异常,完全不敢反抗,他的生死,只能任神只拿捏。
丁思远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他能感觉到有汗液从衣服里缓缓流下,从脑后一直淌过脊椎。
他的神识在恐怖的力量面前瑟瑟发抖,甚至不敢溢出一点无助的哀嚎。
而谈靖祺就静静站在阳光里,抱着胳膊,笑吟吟地看着他,用眼神轻轻点了点他手上的玉瓶。
恐怖的力量江河倒流迅速抽离,丁思远终于颤巍巍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指,他身边的赵万通和郑福裳,这才心有余悸地跟着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对一切毫无所觉的万钟音,还以为是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从铁公鸡身上拔下了一根毛,所以爆发了一阵小小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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