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湄见容和清面色沉凝,温声劝道:“别担心,你外祖父和你舅舅说了,一切看你的意思,你若不愿,他们不会强迫你,他们已经吸取过教训了。”
容和清心里一动,对上崔湄温柔愧疚的眼,想起了她娘。
是了,当初她娘就是作为一枚筹码,被送去了南城。
如今同样的戏码上演,她好歹还有得选,但这点自由,却是以牺牲她娘一辈子的幸福为代价的。
她忽然就觉得有点累。
放在锦被上的手也卸了力。
“你外祖父的意思是你看看画像,若是有看中的,他和你舅舅会去查对方的品性,可以的话就给你父王母妃送信,若你没看中也无妨,云都才子满地,不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但这件事,你须得放在心上。”崔湄语重心长道。
容和清点点头,“我明白,谢谢舅母。”
“那好,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眼见着崔湄起身,容和清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可算要走了。
然而下一刻崔湄转过身来,抓住了她被子一角。
容和清浑身汗毛都竖起了!
“舅母——”
她失声道:“我……我自己来就可以。”
崔湄愣了下,容和清趁机把被角拽过来,自己蛄蛹着躺下,冲她笑了笑道:“劳烦舅母帮我把灯熄了。”
“好。”崔湄没多想,替她拢好床帐,把角落里的灯吹灭。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昏暗,门外的丫鬟提灯替她引路,崔湄快步离开。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远去,房间内骤然安静下来。
容和清憋着的那股气缓缓吐了出来。
她躺平在床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心跳得飞快,似乎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里飞出去。
太刺激了。
崔湄掀被子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被发现了。
她按了按心口,有气无力道:“人走了,出来吧。”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破军才掀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背抵着墙大口大口喘息,声音低沉急促。
谁也没说话,房间内只能听到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人就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出糗会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旦有人陪自己出糗,瞬间就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容和清发现破军没比她好哪儿去,甚至更紧张的时候,没忍住笑了起来。
破军:“……”
他幽幽地看着她:“笑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容和清更是笑得停不下来。
破军:“……”
他忍不住伸手钳住了容和清的下巴,让她转向自己,语气有些沉,“我这么好笑?”
容和清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腕,笑得眉眼弯弯,“不是你好笑,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在偷情?”
破军:“……”
他手上的力道失了分寸,捏得重了些,容和清立刻吱吱叫:“疼疼疼——”
破军倏然回神,松开她的下巴,手指离开时还轻轻地刮了下她的下颌。
“胡说八道。”
他硬梆梆扔下四个字,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屈起一条腿。
容和清起不来,她虚虚按了下自己笑得有些疼的伤口,又用粽子手轻轻地戳了下他曲起的那条小腿,“哎,你之前要说什么来着?”
破军回忆片刻,想起巫裁雪的事,沉声道:“巫裁雪背后的势力有些眉目了,江湖上确实有这么一个组织,里面大多是女子,行踪诡谲,飘忽不定,没人知道她们的老巢在哪儿,也没人知道她们的目的是什么,她们很少现身,但每次盯上谁就是不死不休,所以江湖上关于她们的消息很少。”
“因为见过她们的基本都死了?”容和清问。
破军点点头。
她“呵”了一声,“还真是霸道。”
“那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破军:“精卫。”
“精卫?”容和清微微睁大了眼,“是填海的那个精卫?”
“是。”
容和清若有所思,“精卫填海,是为报仇,难道这个组织是要复仇?”
传说中的精卫是神鸟,乃炎帝最小的女儿,倒是符合她们都是女子的身份。
“万生楼暂时只查到了这么多,其余的一概不知。”破军语气严肃道:“你多加小心,她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知道。”
破军深深地看她一眼,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哎等等——”容和清抬手拦住他,“以后我要是想找你,怎么联系?”
“联系我做什么?”
“买消息啊,万生楼这么厉害,日后我说不定还有找你们帮忙的时候。”
破军想了想说:“你在院里的大树上挂一只金铃,听到声音我就会来。”
容和清被逗笑了,“你离那么远,怎么听啊?”
破军没说话,俯身从她身上翻了下去。
凑近的一瞬间,容和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
四目相对,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好在下一刻破军就落在了地上,从床下捞出靴子穿上,“我走了。”
“嗯。”
容和清没看他,闭上了眼。
窗开了又关,一不小心溜进来一阵凉风,吹得床帐轻扬。
鼻间淡淡的草木香气消散,她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
荣国公一家被禁足府中,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轮番上门。
陈之凝知道后睡不着觉,白日吹了风,半夜就发起了热。
侍女天亮的时候才发现,连忙去请府医来看,国公府霎时乱成一团。
梁长谨上门的时候敏锐发现府中的气氛不对,寻人问了,才知道陈之凝病倒的事,他脚步一转,直接去了后院。
他刚进院子就听荣国公在里面大发雷霆。
“你们都怎么伺候小姐的?烧成这样了你们都不知道,若非我女儿命大,这会儿我怕是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吧?”
“一群没用的废物!”
“若是凝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你们的皮再把你们跺碎了喂狗!”
“都给我滚!”
侍女丫鬟匆匆跑出来,神色惊惶,满面泪痕,在院子里跪成一排,一声不敢吭。
梁长谨见状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玉言,来了怎么不进去?”
陈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梁长谨顿时敛了神色,回眸急切地问:“之凝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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