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似火,秋日薄暮。
冷风中,身姿清隽的男子挥下最后一剑,剑光如蛇,划过女修脆弱的脖颈,顷刻毙命。
血液飞溅,与红透的枫叶融为一体,他持着剑,背脊笔直,肩头长发幽黑微蜷,冷白的肌肤犹如挂了一层凛冽的寒霜,凌人刺骨。
他垂着眼帘,嘴角微微下压,声音冷的听不出情绪,“剁了、喂狗。”
说罢,漠然转身,消失在原地。
凤渊看着这一地的尸体,摇了摇头,从旁吩咐道:“处理干净,不要让人发现疑窦。”
三柒迟疑,“那……属下还要跟着鹿姑娘吗?”
凤渊沉吟片刻,“不用了,事情办妥之后就回去吧。”
以陈最现在的修为,再跟下去就该露馅了。
……
妖界,婵绥宫,夜色浓黑如墨,静寂无声。
云义坐在屋顶,俯瞰这巍峨宫殿,鳞集城池,远方灯火稀疏,相继燃灭。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滚下,烧出胸口一片灼热。
“认识你这么多年,都没见你这么放纵过自己。”凤渊看了看脚边碎掉的酒坛子,语气感慨。
青年的黑袍已经被酒濡湿了一片,他大刀阔斧地坐着,黑发散乱披于腰间,闻言,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
这是放纵吗?若他真的放纵,就不会亲手把她送于陈最身边。
他会把她绑起来,囚在身边,哪儿也不许她去,哪怕是她哭泣,挣扎,也要拉着她与一同坠入地狱……
这样黑暗的念头,不止一次在脑海里滋生,可最终还是败于隐忍克制的理智。
凤渊问:“你就那么确定陈最会对她好?”
云义散漫地抬眸,遥望那广袤无垠的天际,“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性子错不了。”
他笑了笑,有些苍凉,“总比跟在我身边,随时面临不知名的危险好。”
若他早一点遇到她,还可以传她心法剑术,令她自如潇洒于天地间。
可她根基已定,此生注定无法靠自己的能力存活于世间,陈最长得好,符合她的喜好,天赋也不错,身份也贵极,护住她应该绰绰有余。
而自己身边,也不容许有这样一个致命弱点存在。
若是再狠一点,他应该杀了她,令她无法再扰乱自己的神智。
可她又是酆国后裔,他也下不了手……
他冷静地分析利弊,胸口却冰冷一片。
……
妖界战事紧锣密鼓地部署着,血域归属之后,也该着手对周边几个小域动手了。
云义披着一身黑衣战甲,领兵厮杀于前线。
妖人好勇,战况激烈,血流漂杵,他坐在一头巨大的雪狼背上,双眼沉寂若古井无波,浑然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脸上的银白面具被鲜血染的通红,映的清冽如雪的下颚锋绝如刀,肃杀孤傲的气息令他看起来像是堕入幽冥的邪神。
他的出现,几乎令这方小域的妖兵溃不成军,不到月余便俯首投降,纳贡称臣。
他将精力放于正事,尽量让自己不去细想过往。
可思绪总是不由自主。
明明对敌之际,不可分心,却会偶尔恍惚看到她的眉眼。
云义觉得自己大概是病的厉害了,冥域毒丝鸟的毒已深入肺腑,无药可救,他还能再活几日?连彦邈这个毒圣都不清楚。
一个时日无多的人,还在肖想什么呢?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却夜夜惊醒于梦中。
他梦见她过的不好,陈最对她冷脸相待,她可怜巴巴地站于风雪之中,无人可依。
眼眶霎时便红了,他再也抑制不住疯长的思念,偷偷回到云境界。
却看到郎才女貌的两个人互相拥抱依偎,如胶似漆,亲密非常。
阳光下,绿荫间,少女一身粉红衣衫,流盼姿媚,灿如春华,她坐在木凳上,手里捏着一只笔,像是在画着什么。
乌黑灵动的眸子悠然转动,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语带调皮地对着前面的男子说道:“你乖乖站着,别动哦,千万别动,我快画完了,就差一点了。”
那男子一身白衣,身姿如鹤,眉眼温润,如琢如玉,他勾唇浅笑,竹木做的折扇坠于腰间,更添了几许风流之意。
少女画着画着,突然目光痴然道:“阿最,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男子轻笑,“这世上,谁也没有呦呦好看。”
少女脸色一红,“不行,你这夸的太虚浮了,一点都不真实。”
陈最转过脸庞,含笑看她,“你知道的,我从不撒谎,呦呦就是最好看的,毋庸置疑。”
少女抿唇偷笑,可转眼又嗔怪道:“哎呀,都说让你别动了,快点转过去,我还有几笔就好了。”
陈最“嗯”了一声,缓缓转了回去。
不一会儿,少女落下了最后一笔,拿起画纸轻轻一吹,兴高采烈地奔向他,“阿最你看看画的怎么样,有没有画出你的八分神韵?”
陈最接过画一看,只见画中的自己惟妙惟肖,意境如山,有些讶异道:“想不到呦呦你的画技如此了得。”
少女下巴微抬,面带得意,“那是当然,我跟我娘学的,那还能差咯?”
她说完,又凑过来,眉眼弯弯,“这是送你的生辰礼,喜欢吗?”
陈最低头看她,目光缱绻,“喜欢,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辰礼,谢谢呦呦。”
少女嘿嘿一笑,“喜欢就好,不过你没发现,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陈最微微一笑,淡若清风,他指着画中一处风景,“你说的是藏在这里的诗吗?”
少女仰头看他,“啊,眼神这么好,我还说我画的那么隐秘,你肯定发现不了来着。”
陈最拿起画卷,垂眸轻念出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他的声音清润又纯正,上扬的尾音微微拖长,像是一根羽毛挠在心尖。
少女抿了抿,羞赧地觑他,“咳咳,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陈最眸光一转,摇了摇头,“才疏学浅,有些不太明白。”
少女嘴巴一瘪,瞪他,“这么明显,你怎么能不明白呢?”
陈最轻笑,“我是个笨人,要呦呦为我解惑才行。”
少女气鼓鼓地拿过画卷,指着上面:“意思就是,我在对你表白,我心悦你,喜欢你,恋慕你,现在明白了吗?你要是再敢说不明白,我就揍你!”
她凶巴巴地哼了一声,陈最朗然一笑,将她拥进怀里,声音温柔如水,“我明白……我只是想让你亲口对我说罢了。呦呦,我亦心悦你,此生非卿不娶。”
少女怔了怔,伸手回抱住他的腰,声音微糯,“嗯,我随你回去,成、成亲。”
……
一切美好的犹如画卷,云义站在远处,心口似被霍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冷风呼呼地倒灌,空空荡荡的,像是永远也无法再合上。
原来梦都是反的,她过的如此幸福,也不再需要自己……
云义捂了捂胸口,心闷闷的疼,像是不会再跳动。
嘴角勾起冷涩的笑,他眸光黯淡,“偏心的丫头……”
他与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她还会丹青墨画,可真是……让人嫉妒啊。
他伫立在原地良久,孤索落寞的身影被落日的余晖拉的很长很长,直到两个人都离开,都未曾挪动一步。
风越发寒冷了,冬天快来了吧。
他伸出手,刚刚还在陈最手里的画卷突然出现在了手心。
他缓缓打开,看到那画里的人,只觉得刺眼。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这就是爱慕吗?
让人想要毁掉呢。
他闭了闭眼,狠狠攥了攥手心,才抑制住了心底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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