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肖的家落座在雾灵山腰上,距离凤翔镇差不多有几十里,因为过于偏僻,山上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人居住。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穆肖领着他们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了,远山灰暗,如岱壮丽,四周佳木秀而繁阴,几间茅草屋耸立在峭壁边,看起来像是风一吹就能翻入悬崖。
穆肖推开篱笆门,把背篓一放,指了指院子里的木凳,示意他们随意坐。
小院不大,收拾的极为干净整洁,房舍前种着一株粉色长春花,花朵开的正艳,爬的整个屋顶都是,山风吹来,花枝摇曳,香气四溢。
鹿呦看了看,有些意外,没想到穆肖一个男孩子居然喜欢种粉色的花,果然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颗少女心吗?
黄鼠妖还被绑在门前的大枣树下,耷着脑袋,鼾声震天,看样子不知道睡了多久,许是听到了动静,他砸吧了一下带毛的嘴,下意识嘟囔道:“小杂种,爷爷饿了,快弄点吃的来。”
下一秒,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打的黄毛都乱飞了几根。
脑子瞬间清醒,他猛地瞪大棕黄色的眼珠子,怒道:“你个小杂种,你竟敢——”
待抬头看清打他的究竟是谁后瞬间消声,谄媚的笑陡然就滑上嘴角,“乌少侠啊,您怎么回来了?嘿嘿,几日不见,您这英俊潇洒的气度更胜以往啊!呀,这不是云少侠和鹿仙子嘛,您二位也回来了啊?真是太好了……”
黄鼠妖的欣喜倒也不全是假的,他被绑在这树下几天,风吹雨打不说,连换个姿势翻个身都办不到,别提多难受了。
但一想到他们回来,他又要挨揍,他又想哭。
乌林拽着他走进了院子,卡西法看到鹿呦,亲昵的分出一簇火苗蹿了过来舔了舔她的手心。
鹿呦微微一笑,心神一动,把它收进了识海里。
黄鼠妖没了束缚,顿时没骨头似的往地上一摊,眼前几个人修为都远高于他,他也歇了逃跑的心思了。
“说说吧,之前那个假的妖宫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普通人的?”
鹿呦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好以整暇地看他。
她之前敛了修为扮做普通女子,一路跟着黄鼠妖到了地宫门口,才把乌林和云晨唤了过来。
原本想的是混进去摸清地形后再叫他们,但两个人怕她有危险,怎么都不肯,所以就约定到地宫门口就发信号。
这黄鼠妖不知道什么时候察觉了不对劲,竟然趁她发信号的时候偷跑了。
后来他们兵分两路,她去追黄鼠妖,乌林和云晨则是先去地宫救人,没成想地宫是假的,还掉进了满是魔物的洞窟。
黄鼠妖干笑了一声,“您身上的香味,越闻越好闻,太上头了,不像是普通人能有的,再加上您走了半天,连滴汗都没留,这怎么看都是仙女下凡,哪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是吧?”
鹿呦语塞,想不到竟然是因为这个才露的馅儿。
她有些犯难,这个香味是个很大的问题啊,以后出门在外,顶着这个味道,岂不是昭告众人,她体质有异?
虽然味道只有妖族人能闻到,可是宗门任务也大多跟妖族人挂钩……若是被人知道她是无垢之体,恐怕不太妙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这味道给遮掩一二。
乌林还不知道这个,听闻此话疑惑道:“香味,什么香味?呦呦身上虽然有好闻的清香味,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这个……”
鹿呦蹙了蹙眉,她要怎么跟乌林解释呢,总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啊,无垢之体,天生炉鼎,就真的很操蛋。
她想了想道:“等我问完黄鼠妖问题,再跟你说吧。”
穆肖蹲在旁边清洗刚采的草药,闻言意外地看她一眼,他之前之所以把乌林和黄鼠妖支开,就是怕她这个体质被太多人知道对她不好,没想到她竟然对眼前的两个少年信任至此。
鹿呦对黄鼠妖道:“你继续说。”
黄鼠妖应了一声,赔笑道:“之前倒也不是我故意领你们去假的妖宫,乃是因为每次掳了新人回去都必须要路过一次那里,这是青龙妖君定下的规矩,我们也没办法。”
鹿呦道:“听你说来这青龙妖君还挺谨慎,那真正的妖宫在何处?”
黄鼠妖道:“不瞒您说,真正的妖宫其实就是在那幻境之后,但里面布了阵法,且每隔一月变换一次。
原本我也是能领着你们过去的,可我如今久久不归,青龙妖君,哦不,青龙那孽妖恐怕已经生了疑窦重新变换了阵法。
我现在就算领着你们过去可能也摸不着窍门,各位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保证以后只做个好妖,造福一方百姓!”
三个人闲闲看他一眼,不约而同地冷笑一声。
鹿呦问道:“青龙妖君为什么要抓那些女子?他抓来有什么用?”
“这,”黄鼠妖颇为尴尬,“女子元阴乃是大补之物,他之前好似受了伤,所以……”
三个人一听,俱都愣了愣,鹿呦脸上很快染上飞霞,乌林和云晨也悄咪咪红了耳根。
半晌,鹿呦掩饰性地咳了咳,“那他自从来到这里,难道就一直蜷缩在妖宫里,从未出去过吗?”
黄鼠妖想了想道:“那倒也不是,他每隔几个月,会扮做凡人去镇上的花楼里听听小曲儿,看看舞娘跳舞,但从不让人跟着,每一次去的模样也不相同,所以至今没什么人知道这事儿。”
鹿呦奇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鼠妖有些骄傲,“我是黄鼠妖啊,我这鼻子比狗还灵,那能闻不出来?那个花楼后院里养了不少鸡,我每个月都去偷一只,这几年下来总能碰到他几次不是?”
乌林下意识跟了一句:“偷鸡?什么鸡?”
几道目光唰唰地朝他瞟过来,黄鼠妖龇着两枚大黄牙呵呵一乐,“乌少侠您挺懂啊,不过俺老黄是正经人,不吃那种鸡。”
乌林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脸色爆红,“不是,我是想问为什么花楼里为什么会养鸡,这不合常理是吧?很奇怪不是吗?”
黄鼠妖幽幽道:“花楼里不养鸡才奇怪吧。”
乌林:“……”
眼看鹿呦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瞅着他,他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也是个正经人。”
鹿呦还没反应,云晨倒是轻轻“哦”了一声,听的乌林又是一怒,狠狠剐了他一眼。
云晨淡笑不语。
几个人又问询了几个问题,便见天色已晚,月上树梢。
鹿呦在飞舟上啃过灵果,这会儿倒也不饿,只是身上伤势未愈,又劳顿了一天,双眼睛便有些止不住地打架。
穆肖住的地方总共也就三间草房,他自己一间,放药草医书的一间,剩下那间自然是给了鹿呦,索性乌林和云晨也不拘这些,两个人飞上房顶,一左一右地霸占了一个地方,开始打坐修炼。
鹿呦还在想怎么开口跟乌林说无垢之体的事儿,结果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却莫名其妙地梦到了前世。
她梦见,云知还轻轻将她拥在怀里,他低声轻喃着什么话,她却听不清,她下意识挣扎着想离他远一点,却又被他攥的死紧,根本挣脱不得。
眼泪蓦地流出来,她哭道:“求你了,放过我,放我离开。”
男子阴沉沉地抬眸,漆黑如墨的瞳仁里布满了森森郁气,他抓着她的肩膀,力道重的几乎要掐进骨头里,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又疯戾的笑,“放你离开?除非我死!”
他笑着笑着眼角流下了两行血泪,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阿吟,别想逃,逃不掉的,你是我的人,便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我永远都不可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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