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念晚未发觉时,萧誉已立在院中看了她好一会儿。
寻找她的这些日子里,萧誉曾无数次期冀着转过下一个街角,穿过下一波人群,或是走入某一扇门,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可如今她就站在门前,他却莫名有种近乡情怯之感,迟迟不敢上前。许是太多次梦里见到她,每次自己一靠近,亦或一将她抱住,她就消失不见。
每次都是空欢喜一场……
“殿下?”严公公在旁有些替主子着急起来:“您不是一直在找魏女傅么?如今人回来了,您这是……”
“真的是她么?”萧誉不自信地问。
严公公一听这话便懂了,这是太激动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了!便信誓旦旦道:“殿下,那就是魏女傅,魏念晚!”
说罢,见萧誉仍不敢确信,严公公便一狠心下了死手,抬起手朝着自己的脸蛋子上就抽了一记耳光!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加上紧跟着的一声“哎哟……”,吸引了门前所有人的注意。
魏念晚也转过头来,终于看到了门里愣愣站着的萧誉。
萧誉与她目光一对上,便身子颤了颤,他甚至感觉自己有些魂不附体,连灵魂都跟着颤了颤。严公公在旁絮絮说着:“殿下,您瞧,老奴这一巴掌可是实打实的疼进心里了……要是梦,就算您不醒,老奴也该醒了……”
萧誉仍是站在那不动,可眼中的彷徨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惊喜和感动。他眼眶红红的,水汽在里面汇聚,不知不觉间就有两行清泪流下……
严公公不由看傻了眼,两眼惊恐地圆瞪着。
璟王殿下虽是娘娘所生,却与娘娘的脾性完全不同,他自小就不爱与人争锋,为人善良。可虽是如此,骨子里却有一股倔强劲儿,从小到大没怎么哭过,成年之后拢共只掉过一回眼泪,便是亲眼看着自己母妃被灌下鸩酒的那一次。
再然后,便是今日了。
严公公虽一直清楚主子对魏女傅的看重,可今日的反应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此时的萧誉,也终于迈开了步子,他一步步向着魏念晚走近,起先还有些怯意,后来便越发坚定,步子也愈发的急切。
到了只有三四步的距离时,他直接并作两步奔上前,一把将平静望着他的魏念晚拥入了怀中!
魏念晚震惊,一旁的陆绥卿更是震惊!看来不是他此前胡思乱想得太多,而是想得太少了……
他下意识便想过去将萧誉拉开,严公公却眼明脚快,急步跑了过来,并大声见礼:“陆司尊!老奴可算把您给盼来了!董将军尸骨未寒,可就等着您来给他讨个公道呢!”
严公公虽不知魏念晚在上京时的过往,但老狐狸只通过眼神儿就能看出陆绥卿的心思,是以便将身子挡在萧誉和魏念晚身前,把陆绥卿自然地隔开,而后恭恭敬敬欠身行礼。
陆绥卿又不傻,自是看明白他的用意,明里暗里都是在提醒自己,此趟来同州只是为了查明董婴被害一案。
虽不喜,但陆绥卿还是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他的确不应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与魏念晚有什么故旧,那样反倒会害了她。
何况他此行本来就只有两桩事,一桩是找到她,一桩是为她洗脱冤屈。
如今人已找到了,接下来便是抹掉她与董婴被害一案的关联。人是他命人杀的,如何才能将线索引向旁人,于他自然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何况连替罪羊他都已经物色好了。
再看一眼对面紧紧相拥的两个人,陆绥卿还是忍不住暗暗握紧了双拳。这时心口处无端传来一阵刺痛,他用手捂住,激起一身冷汗。
这感觉,就与在上京那次一样。
当时巫觋说是他体内的蛊虫作祟,因着嫉妒而悲伤,从而令他也心口剧痛……
当时他还半信半疑,此时眼睁睁看着抱在一起久久不肯分开的两个人,他终于明白巫觋所言非虚了。
既然不能当着众人面前做什么,便只有眼不见心不烦,陆绥卿强忍住心口的刺痛,转头对赵明权道:“烦请赵刺史带路,我想先去看看董将军的尸身。”
赵明权也在这里待得尴尬,有人给出这么个脱身理由,自是欣然应允,殷勤地亲自为陆绥卿引路。
裘十三和许卫气咻咻地交换了个眼神,也跟着自家司尊进了府。严公公见状,便也引着其它人先行离开。
门前没了闲杂人等,萧誉又死死抱着自己不肯放,出于愧疚不敢挣扎的魏念晚终于忍不住提醒他:“殿下,先前被这么多人看着,你怎么能——”
“唔——”不等魏念晚将抱怨的话说完,一双炙热的唇已覆了过来!令她未说完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魏念晚惊恐地大睁着眼,看着尽在毫厘之距的萧誉,如同见了鬼!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一声声的“晚姐姐”喊着她,她有时便真会觉得自己多了个弟弟。她从不曾疑心过萧誉与自己的亲昵,有着男女之间的情谊,可现在……
魏念晚只觉脑子里一片空蒙!眼前朱红的大门也在转,萧誉的脸也在转,檐角挂着的大红灯笼也在转……
总之什么都在转,就是一个天旋地转!
她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双手用力抵在萧誉的胸前,拼命想将他推开!然而这时候的萧誉跟往常温润有礼的样子判若两人,他似鬼神,似磐石,任她如何抗拒也丝毫不能将他动摇!
再说陆绥卿,进了同州刺史府便强忍着钻心的痛意,随赵刺史往停放董婴遗体的房间去。
事发后,因着要等圣上的示意,没人敢将董婴就地下葬,赵明权便只好移空一间冰窖,将董婴的尸身停放进去,以保不腐。
陆绥卿随他下了冰窖,这冰窖就在府狱水牢的隔墙,常年存放着大块的湖冰。越往里走,越是觉得寒意刺骨。
不过这种冰冷也能麻痹陆绥卿心口处的疼痛,他竟觉感知不那么明显了,痛意好似被冰封了一般。
陆绥卿感觉到一阵轻松,想着也许那个让人生恶的拥抱终于结束了,却不料这只是坠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丝回光返照!
“啊——”突然之间,陆绥卿忍不住痛呼出声,身体支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他只觉整颗心脏似爆开了一般!
“陆司尊!”走在前面的赵刺史听见声音回头便看到陆绥卿难以承受的模样,赶紧上前去扶人:“陆司尊,你这是怎么了?!”
“快,快来人,将司尊抬去厢房!快请府医来诊治!”赵刺史手忙脚乱地一阵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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